中庸 第二十九章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上焉者，雖善無徵，無徵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
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
註：
王：去聲，音旺，動詞。君臨也。
三重：猶言三項重要的事。朱注引呂氏：「三重，謂
議禮、制度、考文。」
上焉者雖善無徵：朱注：「上焉者，謂時王(即周朝
君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
無徵，無可考證之意。
下焉者雖善不尊：朱注：「下焉者，謂聖人在下，如
孔子雖善於禮，而不在尊位也。」
君子之道：朱注：「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
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也。」
本諸身：朱注：「本諸身，有其德也。」
徵諸庶民：朱注：「徵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
繆 ：同謬，誤也。 天地：朱注：「天地者，道也。」
悖 ：亂也，逆也，背理也。
質 ：問也，亦作正解。
鬼神：朱注：「鬼神者，造化之迹。」
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朱注：「百世以俟聖人而不
惑，所謂聖人復起，不易吾言者也。」
動 ：朱注：「動，兼言行而言。」
道 ：朱注：「道，兼法則而言。」
法 ：法度也。 則：準則也。
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見詩
經周頌振鷺篇。惡，去聲，音誤，厭惡也。
射，音妬，厭惡也。詩作斁，意亦同。夙夜，
早夜。
蚤 ：同早。
大意：君臨天下有三項重大的事。就是議論禮法、制作
法度、校訂文字，能夠做好這三件事，那就是少
有過錯了罷！當時周王以前，如夏、商兩朝的禮
法，雖然很完美，但是因為年代久遠，已無從考
證了，不能考證，就不能使人相信。不能使人相
信，百姓就不會遵從了。至於聖人而在下位的，
比如孔子，雖然對於禮法很有研究，但是不在天
子的尊位，也不能使人相信；不能使人相信，百
姓也就不會遵從了。所以君王對於議論禮法、制
作法度、校訂文字這一類的事，先要根據本身的
德行，然後證驗看老百姓是不是信從，再查考
夏、商、周三代王者的法制而沒有錯誤，建立於
天地之間而沒有相背，質問鬼神而沒有疑誤，等
到百世以後聖人出來也不會有什麼疑惑了。質問
鬼神而沒有疑誤，這是知道天理；等到百世以後
聖人出來也不會有什麼疑惑，這是知道人情。
因此，君臨天下的王者，他的舉動可以世世為天
下人的常道，行為可以世世為天下人所效法，言
語可以世世為天下人的準則，遠離他則非常仰
慕，接近他却不感到厭惡。
詩經上說：「在那裏沒有人厭惡，在這裏也沒有
人厭惡，希望早晚能勉力不懈，永遠保有好的聲
譽。」君子沒有不像這樣，而能早有好的聲譽於
天下的。
說明：一個團體的領導人，對於能留傳於後者，如禮
法、制度、文字校訂等三項，一定要有智慧才
能擬訂，百姓信從，與天地自然大道不相違背，
請示鬼神也沒有疑誤。若有智慧的聖人，不在
尊位，也不能制定此三項，因百姓是不相信順
從。故論語上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