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8日 星期四

莊子第26章 外物-4

莊子第26章 外物-4


儒(ㄖㄨˊ)以(ㄧˇ)詩(ㄕ)禮(ㄌㄧˇ)發(ㄈㄚ)冢(ㄓㄨㄥˇ),大(ㄉㄚˋ)儒(ㄖㄨˊ)臚(ㄌㄨˊ)傳(ㄔㄨㄢˊ)曰(ㄩㄝ):「東(ㄉㄨㄥ)方(ㄈㄤ)作(ㄗㄨㄛˋ)矣(ㄧˇ),事(ㄕˋ)之(ㄓ)何(ㄏㄜˊ)若(ㄖㄨㄛˋ)?」


小(ㄒㄧㄠˇ)儒(ㄖㄨˊ)曰(ㄩㄝ):「未(ㄨㄟˋ)解(ㄐㄧㄝˇ)裙(ㄑㄩㄣˊ)襦(ㄖㄨˊ),口(ㄎㄡˇ)中(ㄓㄨㄥ)有(ㄧㄡˇ)珠(ㄓㄨ)。《詩(ㄕ)》固(ㄍㄨˋ)有(ㄧㄡˇ)之(ㄓ)曰(ㄩㄝ):『青(ㄑㄧㄥ)青(ㄑㄧㄥ)之(ㄓ)麥(ㄇㄞˋ),生(ㄕㄥ)於(ㄩˊ)陵(ㄌㄧㄥˊ)陂(ㄆㄧˊ)。生(ㄕㄥ)不(ㄅㄨˋ)布(ㄅㄨˋ)施(ㄕ),死(ㄙˇ)何(ㄏㄜˊ)含(ㄏㄢˊ)珠(ㄓㄨ)為(ㄨㄟˊ)?』


接(ㄐㄧㄝ)其(ㄑㄧˊ)鬓(ㄅㄧㄣˋ),擪(ㄧㄢˋ)其(ㄑㄧˊ)顪(ㄙㄨㄟˋ),儒(ㄖㄨˊ)以(ㄧˇ)金(ㄐㄧㄣ)椎(ㄓㄨㄟ)控(ㄎㄨㄥˋ)其(ㄑㄧˊ)頤(ㄧˊ),徐(ㄒㄩˊ)別(ㄅㄧㄝˊ)其(ㄑㄧˊ)頰(ㄐㄧㄚˊ),無(ㄨˊ)   傷(ㄕㄤ)口(ㄎㄡˇ)中(ㄓㄨㄥ)珠(ㄓㄨ)。」


老(ㄌㄠˇ)萊(ㄌㄞˊ)子(ㄗˇ)之(ㄓ)弟(ㄉㄧˋ)子(ㄗˇ)出(ㄔㄨ)薪(ㄒㄧㄣ),遇(ㄩˋ)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反(ㄈㄢˇ)以(ㄧˇ)告(ㄍㄠˋ),曰(ㄩㄝ):「有(ㄧㄡˇ)人(ㄖㄣˊ)於(ㄩˊ)彼(ㄅㄧˇ),修(ㄒㄧㄡ)上(ㄕㄤˋ)而(ㄦˊ)趨(ㄑㄩ)下(ㄒㄧㄚˋ),末(ㄇㄛˋ)僂(ㄌㄡˊ)而(ㄦˊ)後(ㄏㄡˋ)耳(ㄦˇ),視(ㄕˋ)若(ㄖㄨㄛˋ)營(ㄧㄥˊ)肆(ㄙˋ)海(ㄏㄞˇ),不(ㄅㄨˋ)知(ㄓ)其(ㄑㄧˊ)誰(ㄕㄟˊ)氏(ㄕˋ)之(ㄓ)子(ㄗˇ)。」老(ㄌㄠˇ)萊(ㄌㄞˊ)子(ㄗˇ)曰(ㄩㄝ):「是(ㄕˋ)丘(ㄑㄧㄡ)也(ㄧㄝˇ),召(ㄓㄠˋ)而(ㄦˊ)來(ㄌㄞˊ)。」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至(ㄓˋ)。曰(ㄩㄝ):「丘(ㄑㄧㄡ),去(ㄑㄩˋ)汝(ㄖㄨˇ)躬(ㄍㄨㄥ)矜(ㄐㄧㄣ)與(ㄩˇ)汝(ㄖㄨˇ)容(ㄖㄨㄥˊ)知(ㄓ),斯(ㄙ)為(ㄨㄟˊ)君(ㄐㄩㄣ)子(ㄗˇ)矣(ㄧˇ)。」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揖(ㄧ)而(ㄦˊ)退(ㄊㄨㄟˋ),蹙(ㄘㄨˋ)然(ㄖㄢˊ)改(ㄍㄞˇ)容(ㄖㄨㄥˊ)而(ㄦˊ)問(ㄨㄣˋ)曰(ㄩㄝ):「業(ㄧㄝˋ)可(ㄎㄜˇ)得(ㄉㄜˊ)進(ㄐㄧㄣˋ)乎(ㄏㄨ)?」老(ㄌㄠˇ)萊(ㄌㄞˊ)子(ㄗˇ)曰(ㄩㄝ):「夫(ㄈㄨ)不(ㄅㄨˋ)忍(ㄖㄣˇ)壹(ㄧ)世(ㄕˋ)之(ㄓ)傷(ㄕㄤ),而(ㄦˊ)驁(ㄠˊ)萬(ㄨㄢˋ)世(ㄕˋ)之(ㄓ)患(ㄏㄨㄢˋ)。抑(ㄧˋ)固(ㄍㄨˋ)窶(ㄐㄩˋ)邪(ㄒㄧㄝˊ)?亡(ㄨㄤˊ)其(ㄑㄧˊ)略(ㄌㄩㄝˋ)弗(ㄈㄨˊ)及(ㄐㄧˊ)邪(ㄒㄧㄝˊ)?惠(ㄏㄨㄟˋ)以(ㄧˇ)歡(ㄏㄨㄢ)為(ㄨㄟˊ),驁(ㄠˊ)終(ㄓㄨㄥ)身(ㄕㄣ)之(ㄓ)醜(ㄔㄡˇ),中(ㄓㄨㄥ)民(ㄇㄧㄣˊ)之(ㄓ)行(ㄒㄧㄥˊ)易(ㄧˋ)進(ㄐㄧㄣˋ)焉(ㄧㄢ)耳(ㄦˇ)!相(ㄒㄧㄤ)引(ㄧㄣˇ)以(ㄧˇ)名(ㄇㄧㄥˊ),相(ㄒㄧㄤ)結(ㄐㄧㄝˊ)以(ㄧˇ)隱(ㄧㄣˇ)。與(ㄩˇ)其(ㄑㄧˊ)譽(ㄩˋ)堯(ㄧㄠˊ)而(ㄦˊ)非(ㄈㄟ)桀(ㄐㄧㄝˊ),不(ㄅㄨˋ)如(ㄖㄨˊ)兩(ㄌㄧㄤˇ)忘(ㄨㄤˋ)而(ㄦˊ)閉(ㄅㄧ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譽(ㄩˋ)。反(ㄈㄢˇ)無(ㄨˊ)非(ㄈㄟ)傷(ㄕㄤ)也(ㄧㄝˇ),動(ㄉㄨㄥˋ)無(ㄨˊ)非(ㄈㄟ)邪(ㄒㄧㄝˊ)也(ㄧㄝˇ),聖(ㄕㄥˋ)人(ㄖㄣˊ)躊(ㄔㄡˊ)躇(ㄔㄨˊ)以(ㄧˇ)興(ㄒㄧㄥ)事(ㄕˋ),以(ㄧˇ)每(ㄇㄟˇ)成(ㄔㄥˊ)功(ㄍㄨㄥ)。奈(ㄋㄞˋ)何(ㄏㄜˊ)哉(ㄗㄞ),其(ㄑㄧˊ)載(ㄗㄞˋ)焉(ㄧㄢ)終(ㄓㄨㄥ)矜(ㄐㄧㄣ)爾(ㄦˇ)!」


註:


1.臚:上傳語告下曰臚。             2.東方作矣:指太陽出來了。


3. 襦:短衣。  


4. 擪其顪:擪,一指按也。顪:頤下毛。


5.控:敲開。                                   


6.徐別:慢慢分開。


7.老萊子:老子列傳,老萊子是楚人,孝親。


8.修上而趨下:上身長而下身短。


9.未僂:即背僂。                           


10.後耳:耳朶後帖。


11.視若營四海:膽視高遠。營有充滿之意。


12.去汝躬矜,與汝容知:除去你慎重的態度和聰明的外貌。


13.固窶:固陋。                            


14.亡其:或是。


15.惠以歡為驁:以施惠受人歡心為驕傲。


16.中民:中等人。                  


17.隱:訓為私。


18反無非傷也:違背物性,無不傷損。


19.動無非邪:擾動心靈無非是邪道。


20.躊躇:從容。                         


21.每:與敏同。


譯:


儒生表面運用詩、書而暗地里却在盗墓。


大儒在上面向下傳話:「太陽快升起來了,事情進行得怎麼樣?」


小儒說:「下裙和内衣還未解開,口中還含着珠子。古詩上就有這樣的詩句:『青青的麥苗,長在山坡上。生前不願周濟别人,死了怎麼還含着珠子!』」


大儒說:「擠壓他的兩鬢,按着他的胡鬚,你再用錘子敲打他的下巴,慢慢地分開他的兩頰,不要損壞了口中的珠子!」


(「無傷口中珠」:諷刺儒家表面倡導詩、書,暗里却干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老萊子的弟子出外打柴,遇上了孔丘,打柴歸來告訴給老萊子,說:「有個人在那里,上身長下身短,伸頸曲背而且兩耳后貼,眼光敏銳周遍四方,不知道他是姓什麼的人。」


老萊子說:「這個人一定是孔丘。快去叫他來見我。」


孔丘來了,老萊子說:「孔丘,去掉你儀態上的矜持和容顏上的睿智之態,那就可以成為君子了。」


孔丘聽了后謙恭地作揖而退,面容頓改,心悸不安地問道:「我所追求的仁義之學可以修進并為世人所用嗎?」


老萊子說:「不忍心一世的損傷却會留下使后世奔波不息的禍患,你是本來就孤陋蔽塞,還是才智趕不上呢?布施恩惠以博取歡心并因此自命不凡,這是終身的丑惡,是庸人的行為罷了,這樣的人總是用名聲來來相互招引,用私利來相互勾结。與其稱讚唐堯非議夏桀,不如兩種情况都能遺忘而且堵住一切稱譽。背逆事理與物性定會受到損傷,心性被攪亂就會邪念頓起。聖哲的人順應事理稳妥行事,因而總是事成功就。你執意推行仁義而且以此自矜又將會怎麼樣呢?」


(莊周是道教信仰者,借老萊子來諷刺儒家孔子。


「奈何哉?其載焉终矜爾」:寫老萊子對孔丘的訓示,指出「與其譽堯而非桀,不如兩忘而閉其譽」,倡導順應便能每事成功的主張。)

莊子第26章 外物-3

莊子第26章 外物-3


任(ㄖㄣˋ)公(ㄍㄨㄥ)子(ㄗˇ)為(ㄨㄟˊ)大(ㄉㄚˋ)鉤(ㄍㄡ)巨(ㄐㄩˋ)緇(ㄗ),五(ㄨˇ)十(ㄕˊ)犗(ㄐㄧㄝˋ)以(ㄧˇ)為(ㄨㄟˊ)饵(ㄦˇ),蹲(ㄉㄨㄣ)乎(ㄏㄨ)會(ㄏㄨㄟˋ)稽(ㄐㄧ),投(ㄊㄡˊ)竿(ㄍㄢ)東(ㄉㄨㄥ)海(ㄏㄞˇ),旦(ㄉㄢˋ)旦(ㄉㄢˋ)而(ㄦˊ)釣(ㄉㄧㄠˋ),期(ㄑㄧˊ)年(ㄋㄧㄢˊ)不(ㄅㄨˋ)得(ㄉㄜˊ)魚(ㄩˊ)。已(ㄧˇ)而(ㄦˊ)大(ㄉㄚˋ)魚(ㄩˊ)食(ㄕˊ)之(ㄓ),牽(ㄑㄧㄢ)巨(ㄐㄩˋ)钩(ㄍㄡ),錎(ㄒㄧㄢˋ)沒(ㄇㄟˊ)而(ㄦˊ)下(ㄒㄧㄚˋ),騖(ㄨˋ)揚(ㄧㄤˊ)而(ㄦˊ)奮(ㄈㄣˋ)鬐(ㄑㄧˊ),白(ㄅㄞˊ)波(ㄅㄛ)若(ㄖㄨㄛˋ)山(ㄕㄢ),海(ㄏㄞˇ)水(ㄕㄨㄟˇ)震(ㄓㄣˋ)盪(ㄉㄤˋ),聲(ㄕㄥ)侔(ㄇㄡˊ)鬼(ㄍㄨㄟˇ)神(ㄕㄣˊ),憚(ㄉㄢˋ)赫(ㄏㄜˋ)千(ㄑㄧㄢ)里(ㄌㄧˇ)。


任(ㄖㄣˋ)公(ㄍㄨㄥ)子(ㄗˇ)得(ㄉㄜˊ)若(ㄖㄨㄛˋ)魚(ㄩˊ),離(ㄌㄧˊ)而(ㄦˊ)腊(ㄒㄧˊ)之(ㄓ),自(ㄗˋ)制(ㄓˋ)河(ㄏㄜˊ)以(ㄧˇ)東(ㄉㄨㄥ),蒼(ㄘㄤ)梧(ㄨˊ)已(ㄧˇ)北(ㄅㄟˇ),莫(ㄇㄛˋ)不(ㄅㄨˊ)厭(ㄧㄢˋ)若(ㄖㄨㄛˋ)魚(ㄩˊ)者(ㄓㄜˇ)。已(ㄧˇ)而(ㄦˊ)後(ㄏㄡˋ)世(ㄕˋ)輇(ㄑㄩㄢˊ)才(ㄘㄞˊ)諷(ㄈㄥˋ)說(ㄕㄨㄛ)之(ㄓ)徒(ㄊㄨˊ),皆(ㄐㄧㄝ)驚(ㄐㄧㄥ)而(ㄦˊ)相(ㄒㄧㄤ)告(ㄍㄠˋ)也(ㄧㄝˇ)。夫(ㄈㄨ)揭(ㄐㄧㄝ)竿(ㄍㄢ)累(ㄌㄟˇ),趣(ㄑㄩˋ)灌(ㄍㄨㄢˋ)瀆(ㄉㄨˊ),守(ㄕㄡˇ)鯢(ㄋㄧˊ)鮒(ㄈㄨˋ),其(ㄑㄧˊ)於(ㄩˊ)得(ㄉㄜˊ)大(ㄉㄚˋ)魚(ㄩˊ)難(ㄋㄢˊ)矣(ㄧˇ)!飾(ㄕˋ)小(ㄒㄧㄠˇ)說(ㄕㄨㄛ)以(ㄧˇ)幹(ㄍㄢˋ)縣(ㄒㄧㄢˋ)令(ㄌㄧㄥˋ),其(ㄑㄧˊ)於(ㄩˊ)大(ㄉㄚˋ)達(ㄉㄚˊ)亦(ㄧˋ)遠(ㄩㄢˇ)矣(ㄧˇ)。是(ㄕˋ)以(ㄧˇ)未(ㄨㄟˋ)嘗(ㄔㄤˊ)聞(ㄨㄣˊ)任(ㄖㄣˋ)氏(ㄕˋ)之(ㄓ)風(ㄈㄥ)俗(ㄙㄨˊ),其(ㄑㄧˊ)不(ㄅㄨˋ)可(ㄎㄜˇ)與(ㄩˇ)經(ㄐㄧㄥ)於(ㄩˊ)世(ㄕˋ)亦(ㄧˋ)遠(ㄩㄢˇ)矣(ㄧˇ)! 


註:


1.   任公子:任,國名。任國之公子。


2.  臣緇:緇,黑繩。大黑繩。      3.犗:閹牛。


4.會稽:山名。在淅江省境內。     5.錎沒:即陷沒。


6.騖揚:奔馳。                      


7.鬐:魚鰭。


8.憚赫:震驚、威駭。                 9.離:剖。


10.制河:即淅江。                 


11.蒼梧:山名。在今廣西省蒼梧縣。


12.厭:即饜。飽食。


13.輇才諷說:輇,小也。諷說,傳說、道聽塗說。


14.累:細繩。                     


15.灌瀆:小溪。


16.鯢鮒:小魚。


17.干縣令:干,求。縣,高。令,名。即求高名。


譯:


任國公子做了個大魚鉤繫上粗大的黑繩,用五十頭閹牛做釣餌,蹲在會稽山上,把釣竿投向東海,每天都造樣釣魚,整整一年一條魚也没釣到。


不久大魚食吞魚餌,牽着巨大的釣鉤,急速沉没海底,又迅急地揚起脊背騰身而起,掀起如山的白浪,海水劇烈震蕩,吼聲猶如鬼神,震驚千里之外。


任公子釣得這樣一條大魚,將它剖開製成魚干,從浙江以東,到蒼梧以北,没有誰不飽飽地吃上這條魚的。


這以后那些浅薄之人和喜好品評議論之士,都大為吃驚奔走相告。他們舉着釣竿絲繩,奔跑在山溝小渠旁,守候小魚上釣,至于想得到大魚那就很難很難了。


修飾浅薄的言辭以求得高高的美名,對于達到通曉大道的境界來說距離也就很遠很遠了,因此說不曾了解過任公子有所大成的志趣,恐怕也不可以說是善于治理天下,而且其間的差距也是很遠很遠了。


故事:


龍王的二兒子在父王受難后也失去了龍體,成了一條大魚,號稱魚中之王。吃惯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的他怎麼肯吃江湖里的雜草?


二王子游啊游,餓了好幾天。恰巧有個任公子喜歡釣魚,他只喜歡釣大魚,習惯用那種鐮刀般大的鱼釣,魚釣上綁着拳頭粗的黑麻繩,再讓隨從宰殺了五十頭牛,自己則蹲在會稽山上,把釣竿投向東海。


他一直就這樣釣魚,但從來没有魚肯上釣。此時,游出東海的二王子看到那五十頭牛的牛肉鮮紅肥美,心想,世人如此愚蠢而眼光短浅,他們釣小魚怎麼會用如此奢侈的魚餌呢?肥牛可是美食呀!于是他一頭撲過去大吃特吃。


看到水面有情况,任公子立即用力一扯,魚鉤緊緊地扣在二王子的鰓上。眾人只見大魚一陣舞動盤旋,突然急速沉没海底,又再次翻上水面亂跳,掀起如山的白浪,劇烈震蕩,聲震千里之外。任公子沉着冷静,借會稽山之地勢困住大魚,大魚终于無法動彈不得。


任公子釣得大魚后,將它剖開製成魚干;從浙江以東到蒼梧以北,没有誰不饱飽飽吃過這條魚的。從此以后,那些浅薄之人和喜好品評議論之人,奔走相告。


(此故事喻:其不可與經于世亦遠矣,借任公子釣大魚的故事,諷刺眼光短浅好發議論的浅薄之士,比喻治理世事的人必須立志有所大成。)

莊子第26章 外物-2

莊子第26章 外物-2


莊(ㄓㄨㄤ)周(ㄓㄡ)家(ㄐㄧㄚ)貧(ㄆㄧㄣˊ),故(ㄍㄨˋ)往(ㄨㄤˇ)貸(ㄉㄞˋ)粟(ㄙㄨˋ)於(ㄩˊ)監(ㄐㄧㄢ)河(ㄏㄜˊ)侯(ㄏㄡˊ)。監(ㄐㄧㄢ)河(ㄏㄜˊ)侯(ㄏㄡˊ)曰(ㄩㄝ):「諾(ㄋㄨㄛˋ)。我(ㄨㄛˇ)將(ㄐㄧㄤ)得(ㄉㄜˊ)邑(ㄧˋ)金(ㄐㄧㄣ),將(ㄐㄧㄤ)貸(ㄉㄞˋ)子(ㄗˇ)三(ㄙㄢ)百(ㄅㄞˇ)金(ㄐㄧㄣ),可(ㄎㄜˇ)乎(ㄏㄨ)?」


莊(ㄓㄨㄤ)周(ㄓㄡ)忿(ㄈㄣˋ)然(ㄖㄢˊ)作(ㄗㄨㄛˋ)色(ㄙㄜˋ)曰(ㄩㄝ):「周(ㄓㄡ)昨(ㄗㄨㄛˊ)來(ㄌㄞˊ),有(ㄧㄡˇ)中(ㄓㄨㄥ)道(ㄉㄠˋ)而(ㄦˊ)呼(ㄏㄨ)者(ㄓㄜˇ),周(ㄓㄡ)顧(ㄍㄨˋ)視(ㄕˋ)車(ㄔㄜ)轍(ㄔㄜˋ),中(ㄓㄨㄥ)有(ㄧㄡˇ)鮒(ㄈㄨˋ)魚(ㄩˊ)焉(ㄧㄢ)。周(ㄓㄡ)問(ㄨㄣˋ)之(ㄓ)曰(ㄩㄝ):『鮒(ㄈㄨˋ)魚(ㄩˊ)來(ㄌㄞˊ),子(ㄗˇ)何(ㄏㄜˊ)為(ㄨㄟˊ)者(ㄓㄜˇ)耶(ㄧㄝ)?』對(ㄉㄨㄟˋ)曰(ㄩㄝ):『我(ㄨㄛˇ),東(ㄉㄨㄥ)海(ㄏㄞˇ)之(ㄓ)波(ㄅㄛ)臣(ㄔㄣˊ)也(ㄧㄝˇ)。君(ㄐㄩㄣ)豈(ㄑㄧˇ)有(ㄧㄡˇ)鬥(ㄉㄡˋ)升(ㄕㄥ)之(ㄓ)水(ㄕㄨㄟˇ)而(ㄦˊ)活(ㄏㄨㄛˊ)我(ㄨㄛˇ)哉(ㄗㄞ)!』周(ㄓㄡ)曰(ㄩㄝ):『諾(ㄋㄨㄛˋ),我(ㄨㄛˇ)且(ㄑㄧㄝˇ)南(ㄋㄢˊ)遊(ㄧㄡˊ)吳(ㄨˊ)越(ㄩㄝˋ)之(ㄓ)王(ㄨㄤˊ),激(ㄐㄧ)西(ㄒㄧ)江(ㄐㄧㄤ)之(ㄓ)水(ㄕㄨㄟˇ)而(ㄦˊ)迎(ㄧㄥˊ)子(ㄗˇ),可(ㄎㄜˇ)乎(ㄏㄨ)?』鮒(ㄈㄨˋ)魚(ㄩˊ)忿(ㄈㄣˋ)然(ㄖㄢˊ)作(ㄗㄨㄛˋ)色(ㄙㄜˋ)曰(ㄩㄝ):『吾(ㄨˊ)失(ㄕ)我(ㄨㄛˇ)常(ㄔㄤˊ)與(ㄩˇ),我(ㄨㄛˇ)無(ㄨˊ)所(ㄙㄨㄛˇ)處(ㄔㄨˋ)。我(ㄨㄛˇ)得(ㄉㄜˊ)鬥(ㄉㄡˋ)升(ㄕㄥ)之(ㄓ)水(ㄕㄨㄟˇ)然(ㄖㄢˊ)活(ㄏㄨㄛˊ)耳(ㄦˇ)。君(ㄐㄩㄣ)乃(ㄋㄞˇ)言(ㄧㄢˊ)此(ㄘˇ),曾(ㄘㄥˊ)不(ㄅㄨˋ)如(ㄖㄨˊ)早(ㄗㄠˇ)索(ㄙㄨㄛˇ)我(ㄨㄛˇ)於(ㄩˊ)枯(ㄎㄨ)魚(ㄩˊ)之(ㄓ)肆(ㄙˋ)。』 」


註:


1.監河侯:監管河川之官。    


2.邑金:稅金。


3.中道:途中。               4.鮒魚:鯽魚。


5.波臣:水官。               6.西江:蜀江。


譯:


莊周家境貧寒,于是向監河侯借糧。監河侯說:「行,我即將收取封邑的税金,打算借給你三百金,好嗎?」


莊周聽了臉色驟變忿忿地說:「我昨天來的時候,有誰在半道上呼唤我。我回頭看看路上車輪輾過的小坑窪處,有一隻鲫魚在那里掙扎。


我问它:『鲫魚,來,你要干什麼呢?』


鲫魚回答:『我是東海水族中的一小官。你也許能用斗升之水使我活下來吧。』


我對它說:『行啊,我將到南方去游說吳王越王,引發西江之水來迎候你,可以嗎?』


鲫魚變了臉色生氣地說:『我失去我經常生活的環境,没有安身之處。眼下我能得到斗升那樣多的水就活下來了,而你竟說出這樣的話,還不如早點到干魚店里找我!』」


故事:


錢塘江龍王酒醉鬧事,大發洪水,禍害百姓。玉皇大帝要嚴懲龍王,株連九族,龍王的三個兒女也在其内。首先是龍王的小女兒,父親受懲后她就化做一尾鯉魚。鯉魚在錢塘江里游來游去,雖然已不是龍體,但能有自由還是不錯的。


小鯉魚游着游着,到了東海,没想到一個波濤打過来,鯉魚被卷到了岸上。她從岸邊的泥潭里掙扎出來,尋找水源,不知不覺游到了路邊。


這時有人從她身邊路過。小鯉魚在積水的車轍中使勁叫喊,終于發出點細微的聲音。


這人聽見脚下車轍中的叫喊,就蹲下身,好奇地问:「小鯉魚,你在這裏干什麼呢?」 鯉魚說:「我是東海水族,你能幫我找來升之水嗎?這樣我就能活下來了。」


那人想了想,說:「好呀,我馬上要去南方,你等着吧,等我到達南方后游說吳王越王,讓他們引西江之水來迎候你,好嗎?」


鯉魚聽完,生氣了:「我失去日常生活的環境,没有安身之處,眼下能得到斗升的水就能活下來,你竟說出這樣的話,那還不如早點到乾魚店里找我呢!」


說完,她就死了,與其說她是渴死的,不如說是被活活氣死的。


 (人若離開正道,猶如魚欠水。)

2017年12月20日 星期三

莊子第26章 外物-1

莊子第26章 外物-1


ㄞˋ)物(ㄨˋ)不(ㄅㄨˋ)可(ㄎㄜˇ)必(ㄅㄧˋ),故(ㄍㄨˋ)龍(ㄌㄨㄥˊ)逢(ㄈㄥˊ)誅(ㄓㄨ),比(ㄅㄧˇ)干(ㄍㄢ)戮(ㄌㄨˋ),箕(ㄐㄧ)子(ㄗˇ)狂(ㄎㄨㄤˊ),惡(ㄜˋ)來(ㄌㄞˊ)死(ㄙˇ),桀(ㄐㄧㄝˊ)、纣(ㄓㄡˋ)亡(ㄨㄤˊ)。人(ㄖㄣˊ)主(ㄓㄨˇ)莫(ㄇㄛˋ)不(ㄅㄨˋ)慾(ㄩˋ)其(ㄑㄧˊ)臣(ㄔㄣˊ)之(ㄓ)忠(ㄓㄨㄥ),而(ㄦˊ)忠(ㄓㄨㄥ)未(ㄨㄟˋ)必(ㄅㄧˋ)信(ㄒㄧㄣˋ),故(ㄍㄨˋ)伍(ㄨˇ)員(ㄩㄢˊ)流(ㄌㄧㄡˊ)於(ㄩˊ)江(ㄐㄧㄤ),萇(ㄔㄤˊ)弘(ㄏㄨㄥˊ)死(ㄙˇ)於(ㄩˊ)蜀(ㄕㄨˇ),藏(ㄘㄤˊ)其(ㄑㄧˊ)血(ㄒㄧㄝˇ)三(ㄙㄢ)年(ㄋㄧㄢˊ)而(ㄦˊ)化(ㄏㄨㄚˋ)為(ㄨㄟˊ)碧(ㄅㄧˋ)。


人(ㄖㄣˊ)親(ㄑㄧㄣ)莫(ㄇㄛˋ)不(ㄅㄨˋ)慾(ㄩˋ)其(ㄑㄧˊ)子(ㄗˇ)之(ㄓ)孝(ㄒㄧㄠˋ),而(ㄦˊ)孝(ㄒㄧㄠˋ)未(ㄨㄟˋ)必(ㄅㄧˋ)愛(ㄞˋ),故(ㄍㄨˋ)孝(ㄒㄧㄠˋ)己(ㄐㄧˇ)憂(ㄧㄡ)而(ㄦˊ)曾(ㄘㄥˊ)參(ㄘㄢ)悲(ㄅㄟ)。木(ㄇㄨˋ)與(ㄩˇ)木(ㄇㄨˋ)相(ㄒㄧㄤ)摩(ㄇㄛˊ)則(ㄗㄜˊ)然(ㄖㄢˊ),金(ㄐㄧㄣ)與(ㄩˇ)火(ㄏㄨㄛˇ)相(ㄒㄧㄤ)守(ㄕㄡˇ)則(ㄗㄜˊ)流(ㄌㄧㄡˊ),陰(ㄧㄣ)陽(ㄧㄤˊ)錯(ㄘㄨㄛˋ)行(ㄒㄧㄥˊ),則(ㄗㄜˊ)天(ㄊㄧㄢ)地(ㄉㄧˋ)大(ㄉㄚˋ)絯(ㄏㄞˋ),於(ㄩˊ)是(ㄕˋ)乎(ㄏㄨ)有(ㄧㄡˇ)雷(ㄌㄟˊ)有(ㄧㄡˇ)霆(ㄊㄧㄥˊ)。水(ㄕㄨㄟˇ)中(ㄓㄨㄥ)有(ㄧㄡˇ)火(ㄏㄨㄛˇ),乃(ㄋㄞˇ)焚(ㄈㄣˊ)大(ㄉㄚˋ)槐(ㄏㄨㄞˊ)。


有(ㄧㄡˇ)甚(ㄕㄣˋ)憂(ㄧㄡ)兩(ㄌㄧㄤˇ)陷(ㄒㄧㄢˋ)而(ㄦˊ)無(ㄨˊ)所(ㄙㄨㄛˇ)逃(ㄊㄠˊ),螴(ㄔㄣˊ)蜳(ㄉㄨㄣ)不(ㄅㄨˋ)得(ㄉㄜˊ)成(ㄔㄥˊ)。心(ㄒㄧㄣ)若(ㄖㄨㄛˋ)縣(ㄒㄧㄢˋ)於(ㄩˊ)天(ㄊㄧㄢ)地(ㄉㄧˋ)之(ㄓ)間(ㄐㄧㄢ),慰(ㄨㄟˋ)暋(ㄇㄧㄣˊ)沈(ㄕㄣˇ)屯(ㄊㄨㄣˊ),利(ㄌㄧˋ)害(ㄏㄞˋ)相(ㄒㄧㄤ)摩(ㄇㄛˊ),生(ㄕㄥ)火(ㄏㄨㄛˇ)甚(ㄕㄣˋ)多(ㄉㄨㄛ),眾(ㄓㄨㄥˋ)人(ㄖㄣˊ)焚(ㄈㄣˊ)和(ㄏㄜˊ),月(ㄩㄝˋ)固(ㄍㄨˋ)不(ㄅㄨˋ)勝(ㄕㄥˋ)火(ㄏㄨㄛˇ),於(ㄩˊ)是(ㄕˋ)乎(ㄏㄨ)有(ㄧㄡˇ)僓(ㄊㄨㄟˊ)然(ㄖㄢˊ)而(ㄦˊ)道(ㄉㄠˋ)盡(ㄐㄧㄣˋ)。


註:


1.必:謂必然。        


2.恐來:紂王寵臣。      3.伍員:伍子胥。


4.萇弘:周靈王的賢臣。         5.碧:碧玉。


6.孝己:殷高宗的兒子。         7.曾參:孔子的學生。


8.然:燃也。                  9.流:鎔化。


10.錯行:錯亂。                11.絯:驚動也。


12.水中有火:指雨中打雷有電。


13.兩陷:陷入了利害二者。害固然害,利中也有害。


14.螴蜳:恐懼不安。


15.慰暋沈屯: 慰暋,鬱悶。沈,深也。屯,難也。


16.生火甚多:心裏燥熱像生火一樣。


17.眾人焚和:眾人被利害的觀念蒙蔽,而焚傷了心中的和氣。


18.月固不勝火:月,形宮人心的清明。火,形容心中焦急。


19.僓然而道盡:僓,墮壞。盡,喪盡。


譯:


外在事物不可能有個定淮,所以忠良之士關龍逢被斬殺,比干遭殺害,箕子被迫裝瘋,而諛臣惡來同樣不能免于一死,暴君夏桀和殷紂也同樣身毁國亡。


國君無不希望他的臣子效忠于己,可是竭盡忠心未必能够取得信任,所以伍子胥被賜死而且飄尸江中,萇弘被流放西蜀而死,西蜀人珍藏他的血液三年后竟化作碧玉。


做父母的無不希望子女孝順,可是竭盡孝心未必能够受到憐愛,所以孝己愁苦而死、曾参悲切一生。木與木相互摩擦就會燃燒,金屬跟火相互厮守就會熔化。陰與陽錯亂不順,天與地都會大受驚駭,于是雷聲隆隆,雷雨中夾着閃電,甚至燒毁高大的樹木。


心存懮喜而且在這兩種心境中越陷越深就會没有辦法逃避,小心翼翼、恐懼不安而又一無所成,内心像高懸在天地之間,懮鬱沉悶,利害得失在心中碰撞,于是内心煩亂焦躁萬分;世俗人内熱如火燒毁了中和之氣,清虚淡泊的心境抑制不住内心如火的焦虑,于是便精神頹然玄理蕩然無存。


另譯


凡是外來的事物,利害都沒有一定的。所以好人像龍逢被殺,比干被割心,箕子裝瘋;壞人像寵臣惡來被斬,桀和紂的滅亡。


人君都希望他們的臣子忠心,可是臣子雖然忠心,却未必被人君信任。所以伍子胥的屍體被棄在江裏飄流,萇弘在蜀地自殺,死後蜀人將他的血收藏起來,過了三年,變成碧玉。


父母都希望他的兒子孝順,可是兒子孝順,却未必父母歡喜,所以孝己苦憂,曾參悲傷。


木頭和木頭相磨擦就會燃燒,金屬和火相抗就被鎔化,陰陽的氣運行錯亂,天下間就大加變動,於是雷嗚電閃,雨水中電力發射火,焚燒大槐樹。


至於人心中最憂慮的就是利和害,害固然是害,利當中也有害,所以所以人左右為難,無可逃避。這都是把外面的事物看的太重,所以心裏憂慮不安,情緒不定,心像懸在天地的空間,憂鬱沈悶,利害的念頭交錯,心裏燥熱就像生了火一樣。


眾人都因為被利害的觀念所蒙蔽住,所以把他心裏的太和的氣燒盡了。人心像月亮一般清明,怎麼受得佳這個火燒,於是生機墮壞,道理盡滅了。


(說明外在事物不可能有個定准,指出世俗人追逐于利害得失之間,到頭來只會精神崩潰玄理喪盡。)

莊子第25章則陽-11

莊子第25章則陽-11


少(ㄕㄠˇ)知(ㄓ)曰(ㄩㄝ):「四方(ㄈㄤ)之(ㄓ)內(ㄋㄟˋ),六合(ㄏㄜˊ)之(ㄓ)裡(ㄌㄧˇ),萬(ㄨㄢˋ)物(ㄨˋ)之(ㄓ)所(ㄙㄨㄛˇ)生(ㄕㄥ)惡(ㄜˋ)起(ㄑㄧˇ)?」


大(ㄉㄚˋ)公(ㄍㄨㄥ)調(ㄉㄧㄠˋ)曰(ㄩㄝ):「陰(ㄧㄣ)陽(ㄧㄤˊ)相(ㄒㄧㄤ)照(ㄓㄠˋ)相(ㄒㄧㄤˋ)蓋(ㄍㄞˋ)相(ㄒㄧㄤ)治(ㄓˋ),四時(ㄕˊ)相(ㄒㄧㄤ)代(ㄉㄞˋ)相(ㄒㄧㄤ)生(ㄕㄥ)相(ㄒㄧㄤ)殺(ㄕㄚ)。慾(ㄩˋ)惡(ㄜˋ)去(ㄑㄩˋ)就(ㄐㄧㄡˋ),於(ㄩˊ)是(ㄕˋ)橋(ㄑㄧㄠˊ)起(ㄑㄧˇ)。雌(ㄘ)雄(ㄒㄩㄥˊ)片(ㄆㄧㄢˋ)合(ㄏㄜˊ),於(ㄩˊ)是(ㄕˋ)庸(ㄩㄥ)有(ㄧㄡˇ)。安(ㄢ)危(ㄨㄟˊ)相(ㄒㄧㄤ)易(ㄧˋ),禍(ㄏㄨㄛˋ)福(ㄈㄨˊ)相(ㄒㄧㄤˋ)生(ㄕㄥ),緩(ㄏㄨㄢˇ)急(ㄐㄧˊ)相(ㄒㄧㄤ)摩(ㄇㄛˊ),聚(ㄐㄩˋ)散(ㄙㄢˋ)以(ㄧˇ)成(ㄔㄥˊ)。此(ㄘˇ)名(ㄇㄧㄥˊ)實(ㄕˊ)之(ㄓ)可(ㄎㄜˇ)紀(ㄐㄧˋ),精(ㄐㄧㄥ)之(ㄓ)可(ㄎㄜˇ)誌(ㄓˋ)也(ㄧㄝˇ)。隨(ㄙㄨㄟˊ)序(ㄒㄩˋ)之(ㄓ)相(ㄒㄧㄤ)理(ㄌㄧˇ),橋(ㄑㄧㄠˊ)運(ㄩㄣˋ)之(ㄓ)相(ㄒㄧㄤ)使(ㄕˇ),窮(ㄑㄩㄥˊ)則(ㄗㄜˊ)反(ㄈㄢˇ),終(ㄓㄨㄥ)則(ㄗㄜˊ)始(ㄕˇ),此(ㄘˇ)物(ㄨˋ)之(ㄓ)所(ㄙㄨㄛˇ)有(ㄧㄡˇ)。言(ㄧㄢˊ)之(ㄓ)所(ㄙㄨㄛˇ)盡(ㄐㄧㄣˋ),知(ㄓ)之(ㄓ)所(ㄙㄨㄛˇ)至(ㄓˋ),極(ㄐㄧˊ)物(ㄨˋ)而(ㄦˊ)已(ㄧˇ)。睹(ㄉㄨˇ)道(ㄉㄠˋ)之(ㄓ)人(ㄖㄣˊ),不(ㄅㄨˋ)隨(ㄙㄨㄟˊ)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廢(ㄈㄟˋ),不(ㄅㄨˋ)原(ㄩㄢˊ)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起(ㄑㄧˇ),此(ㄘˇ)議(ㄧˋ)之(ㄓ)所(ㄙㄨㄛˇ)止(ㄓˇ)。」


少(ㄕㄠˇ)知(ㄓ)曰(ㄩㄝ):「季(ㄐㄧˋ)真(ㄓㄣ)之(ㄓ)莫(ㄇㄛˋ)為(ㄨㄟˊ),接(ㄐㄧㄝ)子(ㄗˇ)之(ㄓ)或(ㄏㄨㄛˋ)使(ㄕˇ)。二(ㄦˋ)家(ㄐㄧㄚ)之(ㄓ)議(ㄧˋ),孰(ㄕㄨˊ)正(ㄓㄥˋ)於(ㄩˊ)其(ㄑㄧˊ)情(ㄑㄧㄥˊ),孰(ㄕㄨˊ)偏(ㄆㄧㄢ)於(ㄩˊ)其(ㄑㄧˊ)理(ㄌㄧˇ)?」


大(ㄉㄚˋ)公(ㄍㄨㄥ)調(ㄉㄧㄠˋ)曰(ㄩㄝ):「雞(ㄐㄧ)鳴(ㄇㄧㄥˊ)狗(ㄍㄡˇ)吠(ㄈㄟˋ),是(ㄕˋ)人(ㄖㄣˊ)之(ㄓ)所(ㄙㄨㄛˇ)知(ㄓ)。雖(ㄙㄨㄟ)有(ㄧㄡˇ)大(ㄉㄚˋ)知(ㄓ),不(ㄅㄨˋ)能(ㄋㄥˊ)以(ㄧˇ)言(ㄧㄢˊ)讀(ㄉㄨˊ)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自(ㄗˋ)化(ㄏㄨㄚˋ),又(ㄧㄡˋ)不(ㄅㄨˋ)能(ㄋㄥˊ)以(ㄧˇ)意(ㄧ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將(ㄐㄧㄤ)為(ㄨㄟˊ)。斯(ㄙ)而(ㄦˊ)析(ㄒㄧ)之(ㄓ),精(ㄐㄧㄥ)至(ㄓˋ)於(ㄩˊ)無(ㄨˊ)倫(ㄌㄨㄣˊ),大(ㄉㄚˋ)至(ㄓˋ)於(ㄩˊ)不(ㄅㄨˋ)可(ㄎㄜˇ)圍(ㄨㄟˊ)。或(ㄏㄨㄛˋ)之(ㄓ)使(ㄕˇ),莫(ㄇㄛˋ)之(ㄓ)為(ㄨㄟˊ),未(ㄨㄟˋ)免(ㄇㄧㄢˇ)於(ㄩˊ)物(ㄨˋ)而(ㄦˊ)終(ㄓㄨㄥ)以(ㄧˇ)為(ㄨㄟˊ)過(ㄍㄨㄛˋ)。或(ㄏㄨㄛˋ)使(ㄕˇ)則(ㄗㄜˊ)實(ㄕˊ),莫(ㄇㄛˋ)為(ㄨㄟˊ)則(ㄗㄜˊ)虛(ㄒㄩ)。有(ㄧㄡˇ)名(ㄇㄧㄥˊ)有(ㄧㄡˇ)實(ㄕˊ),是(ㄕˋ)物(ㄨˋ)之(ㄓ)居(ㄐㄩ);無(ㄨˊ)名(ㄇㄧㄥˊ)無(ㄨˊ)實(ㄕˊ),在(ㄗㄞˋ)物(ㄨˋ)之(ㄓ)虛(ㄒㄩ)。可(ㄎㄜˇ)言(ㄧㄢˊ)可(ㄎㄜˇ)意(ㄧˋ),言(ㄧㄢˊ)而(ㄦˊ)愈(ㄩˋ)疏(ㄕㄨ)。未(ㄨㄟˋ)生(ㄕㄥ)不(ㄅㄨˋ)可(ㄎㄜˇ)忌(ㄐㄧˋ),已(ㄧˇ)死(ㄙˇ)不(ㄅㄨˋ)可(ㄎㄜˇ)阻(ㄗㄨˇ)。死(ㄙˇ)生(ㄕㄥ)非(ㄈㄟ)遠(ㄩㄢˇ)也(ㄧㄝˇ),理(ㄌㄧˇ)不(ㄅㄨˋ)可(ㄎㄜˇ)睹(ㄉㄨˇ)。或(ㄏㄨㄛˋ)之(ㄓ)使(ㄕˇ),莫(ㄇㄛˋ)之(ㄓ)為(ㄨㄟˊ),疑(ㄧˊ)之(ㄓ)所(ㄙㄨㄛˇ)假(ㄐㄧㄚˋ)。吾(ㄨˊ)觀(ㄍㄨㄢ)之(ㄓ)本(ㄅㄣˇ),其(ㄑㄧˊ)往(ㄨㄤˇ)無(ㄨˊ)窮(ㄑㄩㄥˊ);吾(ㄨˊ)求(ㄑㄧㄡˊ)之(ㄓ)末(ㄇㄛˋ),其(ㄑㄧˊ)來(ㄌㄞˊ)無(ㄨˊ)止(ㄓˇ)。無(ㄨˊ)窮(ㄑㄩㄥˊ)無(ㄨˊ)止(ㄓˇ),言(ㄧㄢˊ)之(ㄓ)無(ㄨˊ)也(ㄧㄝˇ),與(ㄩˇ)物(ㄨˋ)同(ㄊㄨㄥˊ)理(ㄌㄧˇ)。或(ㄏㄨㄛˋ)使(ㄕˇ)莫(ㄇㄛˋ)為(ㄨㄟˊ),言(ㄧㄢˊ)之(ㄓ)本(ㄅㄣˇ)也(ㄧㄝˇ)。與(ㄩˇ)物(ㄨˋ)終(ㄓㄨㄥ)始(ㄕˇ)。道(ㄉㄠˋ)不(ㄅㄨˋ)可(ㄎㄜˇ)有(ㄧㄡˇ),有(ㄧㄡˇ)不(ㄅㄨˋ)可(ㄎㄜˇ)無(ㄨˊ)。道(ㄉㄠˋ)之(ㄓ)為(ㄨㄟˋ)名(ㄇㄧㄥˊ),所(ㄙㄨㄛˇ)假(ㄐㄧㄚˋ)而(ㄦˊ)行(ㄒㄧㄥˊ)。或(ㄏㄨㄛˋ)使(ㄕˇ)莫(ㄇㄛˋ)為(ㄨㄟˊ),在(ㄗㄞˋ)物(ㄨˋ)一(ㄧ)曲(ㄑㄩ),夫(ㄈㄨ)胡(ㄏㄨˊ)為(ㄨㄟˊ)於(ㄩˊ)大(ㄉㄚˋ)方(ㄈㄤ)!言(ㄧㄢˊ)而(ㄦˊ)足(ㄗㄨˊ),則(ㄗㄜˊ)終(ㄓㄨㄥ)日(ㄖˋ)言(ㄧㄢˊ)而(ㄦˊ)盡(ㄐㄧㄣˋ)道(ㄉㄠˋ);言(ㄧㄢˊ)而(ㄦˊ)不(ㄅㄨˋ)足(ㄗㄨˊ),則(ㄗㄜˊ)終(ㄓㄨㄥ)日(ㄖˋ)言(ㄧㄢˊ)而(ㄦˊ)盡(ㄐㄧㄣˋ)物(ㄨˋ)。道(ㄉㄠˋ),物(ㄨˋ)之(ㄓ)極(ㄐㄧˊ),言(ㄧㄢˊ)默(ㄇㄛˋ)不(ㄅㄨˋ)足(ㄗㄨˊ)以(ㄧˇ)載(ㄗㄞˋ)。非(ㄈㄟ)言(ㄧㄢˊ)非(ㄈㄟ)默(ㄇㄛˋ),議(ㄧˋ)有(ㄧㄡˇ)所(ㄙㄨㄛˇ)極(ㄐㄧˊ)。」


註:


1.相照:相應的意思。     


2.相蓋:相害。蓋通害也。


3.欲惡去就:乃欲、惡、去、就四種意向。


4.橋起:矯起。           5.片合:半合。雌雄各半相合。


6.庸有:常有。           7.志:通誌,記也。


8.橋運:矯起而運行。     9.季真:假設之人。


 10.接子: 假設之人。      11.讀:解說。


 12.析:分。              


 13.精至於無倫:精,微小。倫,比。謂道微小至於無比。


 14.忌:禁。               15.徂:亦作阻。


 16.言之本:指「莫為」或「」或使之說為本。


 17.一曲:一隅。一偏。      18.大方:大道。


 19.足:及也。              20.默:猶意想。


譯:


 少知問:「四境之内,宇宙之間,萬物的產生從哪里開始?」


大公調說:「陰陽互相輝映、互相傷害又互相調治,四季互相更替、互相產生又互相衰減。欲念、憎惡、離棄、靠攏,于是像橋樑一樣相互連接相互興起,雌性、雄性的分開、交合,于是相互為常相互具有。安全與危難相互變易,災禍與幸福相互生存,壽延與夭折相互交接,生還與死亡因此而形成。這些現象的名稱與實際都能理出端緒,精細微妙之處都能記載下來。


隨物變化的次序相互更替總是遵循着一定的軌迹,又像橋樑連接彼此兩方那樣地運動而又彼此相互制約,到了盡頭就會折回,有了終結就有開始;這都是萬物所共有的規律。


言語所能致意的,智巧所能達到的,只限于人們所熟悉的少數事物罷了。體察大道的人,不追逐事物的消亡,不探究事物的源起,這就是言語評說所限止的境界。」


少知又問:「季真的『莫為』觀點,接子的『或使』主張,兩家的議論,誰最合乎事物的真情,誰又偏離了客觀的規律?」


大公調說:「雞鳴狗叫,這是人人都能了解的現象;可是,即使是具有超人的才智,也不能用言語來稱述其自我變化的原因,同樣也不能臆斷它們將會怎麼樣。用這樣的道理來加以推論和分析,精妙達到了無以倫比,浩大達到了不可圍量,事物的產生有所支持,還是事物的產生全出于虚無,兩種看法各持一端均不能免于為物所拘滯,因而最終只能是過而不當。


『或使』的主張過于執滯,『莫為』的觀點過于虚空。有名有實,這就構成物的具體形象。無名無實,事物的存在也就顯得十分虚無。可以言談也可以測度,可是越是言談距離事物的真情也就越疏遠。没有產生的不能禁止其產生,已經死亡的不能阻擋其死亡。死與生并不相距很遠,其中的規律却是不易察見。事物的產生有所支使,還是事物的產生全都出于虚無,兩者都是因為疑惑而借此生出的偏執之見。我觀察事物的原本,事物的過去没有窮盡;我尋找事物的末緒,事物的將來不可限止。没有窮盡又没有限止,言語的表達不能做到,這就跟事物具有同一的規律;而『或使』、『莫為』的主張,用言談各持一端,又跟事物一樣有了外在的終始。道不可以用『有』來表達,『有』也不可以用無來描述。


大道之所以稱為『道』,只不過是借用了『道』的名稱。『或使』和『莫為』的主張,各自偏執于事物的一隅,怎麼能稱述于大道呢?言語圓滿周全,那麼整天說話也能符合于道;言語不能圓滿周全,那麼整天說話也都滯碍于物。道是闡釋萬物的最高原理,言語和緘默都不足以稱述;既不說話也不緘默,評議有極限而大道却是没有極限的。」


流沙河之譯


少知又問:「天地四方,這六面體的空間內,每一物種是怎樣起源的?」


大公調答:「空間分出陰陽二氣,形成對立,有時候互相抗拒,有時候互相料理。時間引出一年四季,依次頂替,前一季生後一季,後一季殺前一季。這樣的環境裡,最初出現有機分子,其名曰幾。順從的幾被環境愛惜,逆反的幾被一半憎棄,乃有微生物勃勃然乍起。後來雌雄分立,通過性交,兩性生殖遂成慣例。物種演變過程,安全孕育危險,危險孕育安全;禍害轉成福利,福利轉成禍害;低速調到高速,高速調到低速。一切活物禀賦陰陽二氣,陰陽聚合便是生,陰陽散離便是死。


我所說的這些事實,有案可稽,從形式到內容,乃至細節,都是能認識的。繼承總是在創始的後面,乍起總是在回落的前面,碰壁就會向後轉,終點同時是起點,此乃事物變化的規律,客觀存在的必然。我們能談論清楚的,我們能認識透徹的,僅局限於物質世界而已。悟道的人不回溯萬物的起源,也不預測世界的未日。事涉玄境,超出言诠與思考的極限,誰也說不明白,所以不說為宜。」


少知又問:「齊國國都,稷門下面,有個自由論壇,我去聽過辨論。談到事物的變化,接子認為有原有因,季真認為無缘無故。這兩家的看法,考之以實情,驗之以真理,誰正?誰偏?」


大公調答:「雞鳴狗吠,眾所週知,並非無缘無故。但是,專業人士也說不明白某雞某犬某一次鳴吠的原因,更測不準下一次將怎樣鳴吠,有原有因又從何談起呢。變化著的事物,小到質子,瞧不見內部結構,大到宇宙,望不見外部週廓。研而究之,便會發現,所謂有原有因,所謂無缘無故,這兩傢的看法都未能跳出物質世界的局限,都不妥當。有原有因,執著於有,太實了。無緣無故,迷失於無,太虛了。一定的形式,一定的內容,物質才能夠存在。無形式,無內容,那是道,在物質結構的虛空處。物質,可以言詮,可以思考。


道,愈言詮愈思考背離愈遠了。懷胎在腹,要生的擋不住。停尸在床,已死的挽不回。生死現象擺在我們眼前,夠近了吧,還是看不透其中的奥秘。所謂有原有因,所謂無緣無故,不過是我們心頭拿不穩,懸擬的假設而已。我們面對事物的變化過程,來路迢迢望不見頭,去路遙遙望不見尾。既然沒頭沒尾,說了也是白說,因為說來說去不過是物理學。有原有因,無缘無故,作為立論的根據,始終局限於物質世界。


道非物質,哪能實而有之。物質實有,哪能虛而無之。本來是無名的模糊概念,取名為道,借了道路這個物象,便於眾人接受罷了。認為事物變化有原有因,認為事物變化無缘無故,這兩家都困在物質圈內,哪夠得上悟大道呢。悟道的人整天談物,談的仍然是玄學。不悟道的人整天談道,談的仍然是物理學。道在物的終端,亦即物質結構的虛空處,談也罷,不談也罷,都沒法表達出來,因為道是模糊概念。我們的態度應該是抛棄談與不談的方法論,面對玄境,悟得此處是理論的終端。」

莊子第25章則陽-10

莊子第25章則陽-10


少(ㄕㄠˇ)知(ㄓ)問(ㄨㄣˋ)於(ㄩˊ)大(ㄉㄚˋ)公(ㄍㄨㄥ)調(ㄉㄧㄠˋ)曰(ㄩㄝ):「何(ㄏㄜˊ)謂(ㄨㄟˋ)丘(ㄑㄧㄡ)里(ㄌㄧˇ)之(ㄓ)言(ㄧㄢˊ)?」


大(ㄉㄚˋ)公(ㄍㄨㄥ)調(ㄉㄧㄠˋ)曰(ㄩㄝ):「丘(ㄑㄧㄡ)裡(ㄌㄧˇ)者(ㄓㄜˇ),合(ㄏㄜˊ)十(ㄕˊ)姓(ㄒㄧㄥˋ)百(ㄅㄞˇ)名(ㄇㄧㄥˊ)而(ㄦˊ)為(ㄨㄟˊ)風(ㄈㄥ)俗(ㄙㄨˊ)也(ㄧㄝˇ),合(ㄏㄜˊ)異(ㄧˋ)以(ㄧˇ)為(ㄨㄟˊ)同(ㄊㄨㄥˊ),散(ㄙㄢˋ)同(ㄊㄨㄥˊ)以(ㄧˇ)為(ㄨㄟˊ)異(ㄧˋ)。今(ㄐㄧㄣ)指(ㄓˇ)馬(ㄇㄚˇ)之(ㄓ)百(ㄅㄞˇ)體(ㄊㄧˇ)而(ㄦˊ)不(ㄅㄨˋ)得(ㄉㄜˊ)馬(ㄇㄚˇ),而(ㄦˊ)馬(ㄇㄚˇ)係(ㄒㄧˋ)於(ㄩˊ)前(ㄑㄧㄢˊ)者(ㄓㄜˇ),立(ㄌㄧˋ)其(ㄑㄧˊ)百(ㄅㄞˇ)體(ㄊㄧˇ)而(ㄦˊ)謂(ㄨㄟˋ)之(ㄓ)馬(ㄇㄚˇ)也(ㄧㄝˇ)。是(ㄕˋ)故(ㄍㄨˋ)丘(ㄑㄧㄡ)山(ㄕㄢ)積(ㄐㄧ)卑(ㄅㄟ)而(ㄦˊ)為(ㄨㄟˊ)高(ㄍㄠ),江(ㄐㄧㄤ)河(ㄏㄜˊ)合(ㄏㄜˊ)水(ㄕㄨㄟˇ)而(ㄦˊ)為(ㄨㄟˊ)大(ㄉㄚˋ),大(ㄉㄚˋ)人(ㄖㄣˊ)合(ㄏㄜˊ)並(ㄅㄧㄥˋ)而(ㄦˊ)為(ㄨㄟˊ)公(ㄍㄨㄥ)。


是(ㄕˋ)以(ㄧˇ)自(ㄗˋ)外(ㄨㄞˋ)入(ㄖㄨˋ)者(ㄓㄜˇ),有(ㄧㄡˇ)主(ㄓㄨˇ)而(ㄦˊ)不(ㄅㄨˋ)執(ㄓˊ);由(ㄧㄡˊ)中(ㄓㄨㄥ)出(ㄔㄨ)者(ㄓㄜˇ),有(ㄧㄡˇ)正(ㄓㄥˋ)而(ㄦˊ)不(ㄅㄨˋ)距(ㄐㄩˋ)。四時(ㄕˊ)殊(ㄕㄨ)氣(ㄑㄧˋ),天(ㄊㄧㄢ)不(ㄅㄨˋ)賜(ㄙˋ),故(ㄍㄨˋ)歲(ㄙㄨㄟˋ)成(ㄔㄥˊ);五官(ㄍㄨㄢ)殊(ㄕㄨ)職(ㄓˊ),君(ㄐㄩㄣ)不(ㄅㄨˋ)私(ㄙ),故(ㄍㄨˋ)國(ㄍㄨㄛˊ)治(ㄓˋ);文(ㄨㄣˊ)武(ㄨˇ)殊(ㄕㄨ)材(ㄘㄞˊ),大(ㄉㄚˋ)人(ㄖㄣˊ)不(ㄅㄨˋ)賜(ㄙˋ),故(ㄍㄨˋ)德(ㄉㄜˊ)備(ㄅㄟˋ);萬(ㄨㄢˋ)物(ㄨˋ)殊(ㄕㄨ)理(ㄌㄧˇ),道(ㄉㄠˋ)不(ㄅㄨˋ)私(ㄙ),故(ㄍㄨˋ)無(ㄨˊ)名(ㄇㄧㄥˊ)。無(ㄨˊ)名(ㄇㄧㄥˊ)故(ㄍㄨˋ)無(ㄨˊ)為(ㄨㄟˊ),無(ㄨˊ)為(ㄨㄟˊ)而(ㄦˊ)無(ㄨˊ)不(ㄅㄨˋ)為(ㄨㄟˊ)。時(ㄕˊ)有(ㄧㄡˇ)終(ㄓㄨㄥ)始(ㄕˇ),世(ㄕˋ)有(ㄧㄡˇ)變(ㄅㄧㄢˋ)化(ㄏㄨㄚˋ),禍(ㄏㄨㄛˋ)福(ㄈㄨˊ)淳(ㄔㄨㄣˊ)淳(ㄔㄨㄣˊ),至(ㄓˋ)有(ㄧㄡˇ)所(ㄙㄨㄛˇ)拂(ㄈㄨˊ)者(ㄓㄜˇ)而(ㄦˊ)有(ㄧㄡˇ)所(ㄙㄨㄛˇ)宜(ㄧˊ),自(ㄗˋ)殉(ㄒㄩㄣˋ)殊(ㄕㄨ)面(ㄇㄧㄢˋ);有(ㄧㄡˇ)所(ㄙㄨㄛˇ)正(ㄓㄥˋ)者(ㄓㄜˇ)有(ㄧㄡˇ)所(ㄙㄨㄛˇ)差(ㄔㄚ),比(ㄅㄧˇ)於(ㄩˊ)大(ㄉㄚˋ)澤(ㄗㄜˊ),百(ㄅㄞˇ)材(ㄘㄞˊ)皆(ㄐㄧㄝ)度(ㄉㄨˋ);觀(ㄍㄨㄢ)於(ㄩˊ)大(ㄉㄚˋ)山(ㄕㄢ),木(ㄇㄨˋ)石(ㄕˊ)同(ㄊㄨㄥˊ)壇(ㄊㄢˊ)。此(ㄘˇ)之(ㄓ)謂(ㄨㄟˋ)丘(ㄑㄧㄡ)裡(ㄌㄧˇ)之(ㄓ)言(ㄧㄢˊ)。」


少(ㄕㄠˇ)知(ㄓ)曰(ㄩㄝ):「然(ㄖㄢˊ)則(ㄗㄜˊ)謂(ㄨㄟˋ)之(ㄓ)道(ㄉㄠˋ)足(ㄗㄨˊ)乎(ㄏㄨ)?」


大(ㄉㄚˋ)公(ㄍㄨㄥ)調(ㄉㄧㄠˋ)曰(ㄩㄝ):「不(ㄅㄨˋ)然(ㄖㄢˊ),今(ㄐㄧㄣ)計(ㄐㄧˋ)物(ㄨˋ)之(ㄓ)數(ㄕㄨˋ),不(ㄅㄨˋ)止(ㄓˇ)於(ㄩˊ)萬(ㄨㄢˋ),而(ㄦˊ)期(ㄑㄧˊ)曰(ㄩㄝ)萬(ㄨㄢˋ)物(ㄨˋ)者(ㄓㄜˇ),以(ㄧˇ)數(ㄕㄨˋ)之(ㄓ)多(ㄉㄨㄛ)者(ㄓㄜˇ)號(ㄏㄠˋ)而(ㄦˊ)讀(ㄉㄨˊ)之(ㄓ)也(ㄧㄝˇ)。是(ㄕˋ)故(ㄍㄨˋ)天(ㄊㄧㄢ)地(ㄉㄧˋ)者(ㄓㄜˇ),形(ㄒㄧㄥˊ)之(ㄓ)大(ㄉㄚˋ)者(ㄓㄜˇ)也(ㄧㄝˇ);陰(ㄧㄣ)陽(ㄧㄤˊ)者(ㄓㄜˇ),氣(ㄑㄧˋ)之(ㄓ)大(ㄉㄚˋ)者(ㄓㄜˇ)也(ㄧㄝˇ);道(ㄉㄠˋ)者(ㄓㄜˇ)為(ㄨㄟˊ)之(ㄓ)公(ㄍㄨㄥ)。因(ㄧㄣ)其(ㄑㄧˊ)大(ㄉㄚˋ)以(ㄧˇ)號(ㄏㄠˋ)而(ㄦˊ)讀(ㄉㄨˊ)之(ㄓ)則(ㄗㄜˊ)可(ㄎㄜˇ)也(ㄧㄝˇ),已(ㄧˇ)有(ㄧㄡˇ)之(ㄓ)矣(ㄧˇ),乃(ㄋㄞˇ)將(ㄐㄧㄤ)得(ㄉㄜˊ)比(ㄅㄧˇ)哉(ㄗㄞ)!則(ㄗㄜˊ)若(ㄖㄨㄛˋ)以(ㄧˇ)斯(ㄙ)辯(ㄅㄧㄢˋ),譬(ㄆㄧˋ)猶(ㄧㄡˊ)狗(ㄍㄡˇ)馬(ㄇㄚˇ),其(ㄑㄧˊ)不(ㄅㄨˋ)及(ㄐㄧˊ)遠(ㄩㄢˇ)矣(ㄧˇ)。」


註:


1.少知:知識淺少者。     2.大公調:公正無私調和眾物者。


3.丘里之言:李頤云:「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古者五家為鄰,五鄰為里。」丘里之言,即公論也。


4.距:與拒通,阻也。      5.賜:為私之借字。


6.淳淳:流動貌。          7.拂:逆也。


8.宜:如意也。


9.自殉殊面:殉通徇,營求也。殊面,各方面也。


10.同壇:同地。壇,基也。   11.期:限也。


12.讀:謂也。               13.辯:辦。別。


譯:


少知向大公調求教:「什麼叫做『丘里』之言?」


大公調說:「所謂『丘里』,就是聚合頭十個姓,上百個人而形成共同的風氣與習俗;組合各各不同的個體就形成混同的整體,離散混同的整體又成為各各不同的個體。


如今指稱馬的上百個部位都不能護得馬的整體,而馬就拴縛在眼前,只有確立了馬的每一個部位并組合成一整體才能稱之為馬。


所以說山丘積聚卑小的土石才成就其高,江河匯聚细小的流水才成就其大,偉大的人物并合了眾多的意見才成就其公。所以,從外界反映到内心里的東西,自己雖有定見却并不執着己見,由内心里向外表達的東西,即使是正確的也不願跟他人相違逆。四季具有不同的氣候,大自然并没有對某一節令給予特别的恩賜,因此年歲的序列得以形成;各種官吏具有不同的職能,國君没有偏私,因此國家得以治理;文臣武將具有各不相同的本事,國君不作偏愛,因此各自德行完備;萬物具有各别的規律,大道對它們也都没有偏愛,因此不去授予名稱以示區别。没有稱謂因而也就没有作為,没有作為因而也就無所不為。時序有終始,世代有變化。禍福在不停地流轉,出现違逆的一面同時也就存在相宜的一面;各自追逐其不同的側面,有所端正的同時也就有所差誤。就拿山澤來比方,生長的各種材質全都有自己的用處;再看看大山,樹木與石塊處在同一塊地方。這就叫做『丘里』的言論。」


少知問:「既然如此,那麼稱之為道,可以嗎?」


大公調說:「不可以。現在計算一下物的種數,不止于一萬,而只限于稱作萬物,是用數目字最多的來稱述它。所以,天和地,是形體中最大的;陰與陽,是元氣中最大的;而大道却把天地、陰陽相貫通。因為它大就用『道』來稱述它是可以的,已經有了『道』的名稱,還能够用什麼來與它相提并論呢?假如用這樣的觀點來尋求區别,就好像狗與馬,其間的差别也就太大了!」


流沙河之譯


(少知先生向太公調先生連續提出四個問題。以下是他二人的問答。


問:「什麼是丘里之言?」


答:「先說丘里。以家庭為本位,以個人為單元,以比鄰為關係,以地區為範圍,自然形成獨特風俗的小社會,就是丘里,亦即鄉村。


這樣的小社會,合聚異姓異名成為同風同俗,分散同風同俗成為異姓異名。同風同俗是其整體的同一性,異姓異名是其個體的特異性。同中有異,異中有同。


馬有肢體、器官、皮毛、內臟等等,能解剖成無限多的個體。你著眼於任一個體,永遠找不到馬。一匹馬牽到你面前來,你看見的是那無限多的個體的有機結合,雄立而具生命,這才是馬。


丘里也是許多個體自然結合成的,其情形正如馬。所以,山嶺因叠積許多矮坡而形成崇山峻嶺,江河因容納許多支流而形成長江大河,聖人因團結許多丘里而實現天下為公。


聖人向百姓輸入觀念,雖有主義而不教條。聖人從中央推出措施,雖有政綱而不強迫。年分四季,大自然不開後門,夏不賜寒潮,冬不賜高溫,莊稼才有好收成。


官分多職,好國王不偏不私,要留意各方面的工作,國家才有治。臣分文武,好國王慧眼識別,要發揮每個人的特長,品質才整齊。


物分萬種,生存方式不相同,自然規律最公允,不袒護任何物種,不虐待任何物種,所以大道沉默,聽不見響動。不響不動,正是大道無為。無為,讓萬物好自力之吧,不去橫加幹涉。


萬物自己曉得怎樣為,該為的都為了,結果是無不為。故曰,無為而無不為。季節更改,時代變遷。禍福混成一團,落到人間。李四說這是禍,禍害了李四。張三譏這是福,福利了張三。


所謂禍福,不過是一件東西的兩面。是非纏在一起,難以分辨。李四拼命求名,張三冒險弄錢,是非觀念相反,同樣貪饞。


所謂是非,不過是一條絞索的兩端。丘里雖然小,作為天下的縮影,亦有大觀,好比儲存各種木材的森林,好比蘊藏各種石料的大山。研究丘里小社會,所謂蹲點,會有哲學發現,如我以上所談,這便是丘里之言。」


問:「那麼丘里之言稱之為道,夠格了吧?」


答:「不能那樣說。統計物種,豈止一萬。限制稱為萬物,不過是用最高數量級代表無限而已。萬在這裡乃是模糊概念,不可落實。宇宙者,宏觀之最也。陰陽者,浩氣之最也。貫通宇宙,包裹陰陽,絕對無私,這便是道。


取名為道,不過是用無處不有的道路代表無限而已。道在這裡同樣是模糊概念,本來無名,不可確指。本來無名的取名為道了,不可確指的確指為路了,已經不夠格了,你還要用丘里之言比道,那就更加不夠格了。那個無限的無名的模糊概念飛跑在前,快馬都迫不上,何況看家狗。這是比喻,請原諒吧。」

莊子第25章則陽-9

莊子第25章則陽-9


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問(ㄨㄣˋ)於(ㄩˊ)大(ㄉㄚˋ)史(ㄕˇ)大(ㄉㄚˋ)弢(ㄊㄠ)、伯(ㄅㄛˊ)常(ㄔㄤˊ)騫(ㄐㄧㄢˇ)、狶(ㄒㄧˇ)韋(ㄨㄟˊ)曰(ㄩㄝ):「夫(ㄈㄨ)衛(ㄨㄟˋ)靈(ㄌㄧㄥˊ)公(ㄍㄨㄥ)飲(ㄧㄣˇ)酒(ㄐㄧㄡˇ)湛(ㄓㄢˋ)樂(ㄌㄜˋ),不(ㄅㄨˋ)聽(ㄊㄧㄥ)國(ㄍㄨㄛˊ)傢(ㄐㄧㄚ)之(ㄓ)政(ㄓㄥˋ);田(ㄊㄧㄢˊ)獵(ㄌㄧㄝˋ)畢(ㄅㄧˋ)弋(ㄧˋ),不(ㄅㄨˋ)應(ㄧㄥˋ)諸(ㄓㄨ)侯(ㄏㄡˊ)之(ㄓ)際(ㄐㄧ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以(ㄧˇ)為(ㄨㄟˊ)靈(ㄌㄧㄥˊ)公(ㄍㄨㄥ)者(ㄓㄜˇ)何(ㄏㄜˊ)邪(ㄒㄧㄝˊ)?」


大(ㄉㄚˋ)弢(ㄊㄠ)曰(ㄩㄝ):“是(ㄕˋ)因(ㄧㄣ)是(ㄕˋ)也(ㄧㄝˇ)。」


伯(ㄅㄛˊ)常(ㄔㄤˊ)騫(ㄐㄧㄢˇ)曰(ㄩㄝ):“夫(ㄈㄨ)靈(ㄌㄧㄥˊ)公(ㄍㄨㄥ)有(ㄧㄡˇ)妻(ㄑㄧ)三人(ㄖㄣˊ),同(ㄊㄨㄥˊ)濫(ㄌㄢˋ)而(ㄦˊ)浴(ㄩˋ)。史(ㄕˇ)鰌(ㄑㄧㄡˊ)奉(ㄈㄥˋ)御(ㄩˋ)而(ㄦˊ)進(ㄐㄧㄣˋ)所(ㄙㄨㄛˇ),搏(ㄅㄛˊ)幣(ㄅㄧˋ)而(ㄦˊ)扶(ㄈㄨˊ)翼(ㄧˋ)。其(ㄑㄧˊ)慢(ㄇㄢˋ)若(ㄖㄨㄛˋ)彼(ㄅㄧˇ)之(ㄓ)甚(ㄕㄣˋ)也(ㄧㄝˇ),見(ㄐㄧㄢˋ)賢人(ㄖㄣˊ)若(ㄖㄨㄛˋ)此(ㄘˇ)其(ㄑㄧˊ)肅(ㄙㄨˋ)也(ㄧㄝˇ),是(ㄕ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以(ㄧˇ)為(ㄨㄟˊ)靈(ㄌㄧㄥˊ)公(ㄍㄨㄥ)也(ㄧㄝˇ)。」狶(ㄒㄧˇ)韋曰(ㄩㄝ):“夫(ㄈㄨ)靈(ㄌㄧㄥˊ)公(ㄍㄨㄥ)也(ㄧㄝˇ),死(ㄙˇ),卜(ㄅㄨˇ)葬(ㄗㄤˋ)於(ㄩˊ)故(ㄍㄨˋ)墓(ㄇㄨˋ),不(ㄅㄨˋ)吉(ㄐㄧˊ);卜(ㄅㄨˇ)葬(ㄗㄤˋ)於(ㄩˊ)沙(ㄕㄚ)丘(ㄑㄧㄡ)而(ㄦˊ)吉(ㄐㄧˊ)。掘(ㄐㄩㄝˊ)之(ㄓ)數(ㄕㄨˋ)仞(ㄖㄣˋ),得(ㄉㄜˊ)石(ㄕˊ)槨(ㄍㄨㄛˇ)焉(ㄧㄢ),洗(ㄒㄧˇ)而(ㄦˊ)視(ㄕˋ)之(ㄓ),有(ㄧㄡˇ)銘(ㄇㄧㄥˊ)焉(ㄧㄢ),曰(ㄩㄝ):‘不(ㄅㄨˋ)馮(ㄈㄥˊ)其(ㄑㄧˊ)子(ㄗˇ),靈(ㄌㄧㄥˊ)公(ㄍㄨㄥ)奪(ㄉㄨㄛˊ)而(ㄦˊ)里(ㄌㄧˇ)之(ㄓ)。’夫(ㄈㄨ)靈(ㄌㄧㄥˊ)公(ㄍㄨㄥ)之(ㄓ)為(ㄨㄟˊ)靈(ㄌㄧㄥˊ)也(ㄧㄝˇ)久(ㄐㄧㄡˇ)矣(ㄧˇ)!之(ㄓ)二人(ㄖㄣˊ)何(ㄏㄜˊ)足以(ㄗㄨˊㄧˇ)識(ㄕˋ)之(ㄓ)。」


註:


1.   大史:即太史,官名,下文大弢、伯常騫、豨韋,皆太史。


2.   湛樂:耽樂。湛,樂之久。


3.   畢弋:畢,捕兔之網。弋,以繩繫於箭可將箭及射物收回。


4.   際:會也,指諸侯盟會之事。


5.   是因是:含糊之詞,不欲詳言。


6.   濫:借為鑑,大盆也。      7.史鯂:即史魚,衛賢大夫。


8.奉御:猶今言召對。         9.進所:進於居所。 


10.搏幣而扶翼:搏,執取也。幣,布帛,今之浴巾。 靈公見史魚進入,命人取浴巾扶其臂,顯 示尊敬賢人。


11.不馮其子,靈公奪而里之:馮,依憑。里,居也。言不須依憑其子為石槨,天已預置,靈公取而居之。


12.靈公之為靈也久矣:言靈公之為靈魂已久矣,天早欲亡之,故預為置石墓。


 13.二人:指大弢及伯常騫。


 譯:


(孔子向太史大弢、伯常騫、狶韋請教:「衛靈公飲酒作樂荒淫無度,不願處理國家政務;經常出外張網打獵射殺飛鳥,又不参與諸侯間的交往與盟會;他死之后為什麼還追謚為靈公呢?」


大弢說:「這樣的謚號就是因為他具有這樣的德行。」


伯常騫說:「那時候衛靈公有三個妻子,他們在一個盆池里洗澡。衛國的賢臣史魚奉召進到衛靈公的寓所,只得急忙接過衣裳來相互帮助遮掩。他對待大臣是多麼的傲慢,而他對賢人又是如此的肅敬,這就是他死后追謚為靈公的原因。」


狶韋則說:「當年衛靈公死了,占卜問葬說是葬在原墓地不吉利,而葬在沙丘上就能吉利。于是挖掘沙丘數丈,發現有一石制外棺,洗去泥土一看,上面還刻有一段文字,說:『不靠子孫,靈公將得此為冢。』靈公被叫做『靈』看來已經很久很久了,大弢和伯常騫怎麼能够知道!」


流沙河之譯


(孔子旅遊衛國,衛國史官三人陪他座談。


孔子說:「你們的衛靈公,原是昏君,朝廷會議不來主持,國際會議不去參加,一天到晚喝酒,聽音樂啦看舞蹈啦,要不就是打獵,網野兔啦射飛鳥啦。奇怪的是他死後由你們給他定謚,不叫昏公而叫靈公。他究竟哪點靈?」


史官大弢先生首先回答。他讀過周公《謚法》一書,曉得靈字用在這裡是貶義詞,說:「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謚靈。”


史官伯常騫先生接著回答。他認為靈字既含貶義,又寓褒義,說:「靈公洗澡,三位太太入盆伴浴,真不像話。不過,忠臣史魚有急事要報告,闖進浴室,靈公趕快抓浴巾遮裸體,不敢放盪,這也是事實。太太伴浴時他是那樣的放盪,忠臣面前他又是這樣的肅敬。這就是為什麼叫靈公了。」


史官狶韋先生最後回答。他認為靈字是由天定的,不是由人定的,說:「靈公死了,準備下葬,先要問卜。龜甲佔卜兩次。第一次的兆紋顯示已竣工的大墓不吉利,必須另找墓地。第二次的兆紋顯示葬在沙丘,孟津渡的北岸,便吉利了。沙丘勘定墓地,深挖墓穴,發現石椁,年代不詳。石椁衝洗幹淨,椁壁刻有古文字曰『子孫靠不住,靈公遷移來此處。』可見靈公謚靈,由來已久,不是咱們幾個史官定的。靈字用在這裡是褒是貶,咱們不清楚,只有天曉得。大弢與伯常騫怎能明白呢!」)

莊子第25章則陽-8

莊子第25章則陽-8


蘧(ㄑㄩˊ)伯(ㄅㄛˊ)玉(ㄩˋ)行(ㄒㄧㄥˊ)年(ㄋㄧㄢˊ)六十(ㄕˊ)而(ㄦˊ)六十(ㄕˊ)化(ㄏㄨㄚˋ),未(ㄨㄟˋ)嘗(ㄔㄤˊ)不(ㄅㄨˋ)始(ㄕˇ)於(ㄩˊ)是(ㄕˋ)之(ㄓ),而(ㄦˊ)卒(ㄗㄨˊ)詘(ㄔㄨˋ)之(ㄓ)以(ㄧˇ)非(ㄈㄟ)也(ㄧㄝˇ)。未(ㄨㄟˋ)知(ㄓ)今(ㄐㄧㄣ)之(ㄓ)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是(ㄕˋ)之(ㄓ)非(ㄈㄟ)五十(ㄕˊ)九非(ㄈㄟ)也(ㄧㄝˇ)。


萬(ㄨㄢˋ)物(ㄨˋ)有(ㄧㄡˇ)乎(ㄏㄨ)生(ㄕㄥ)而(ㄦˊ)莫(ㄇㄛˋ)見(ㄐㄧㄢˋ)其(ㄑㄧˊ)根(ㄍㄣ),有(ㄧㄡˇ)乎(ㄏㄨ)出(ㄔㄨ)而(ㄦˊ)莫(ㄇㄛˋ)見(ㄐㄧㄢˋ)其(ㄑㄧˊ)門(ㄇㄣˊ)。人(ㄖㄣˊ)皆(ㄐㄧㄝ)尊(ㄗㄨㄣ)其(ㄑㄧˊ)知(ㄓ)之(ㄓ)所(ㄙㄨㄛˇ)知(ㄓ),而(ㄦˊ)莫(ㄇㄛˋ)知(ㄓ)恃(ㄕˋ)其(ㄑㄧˊ)知(ㄓ)之(ㄓ)所(ㄙㄨㄛˇ)不(ㄅㄨˋ)知(ㄓ)而(ㄦˊ)後(ㄏㄡˋ)知(ㄓ),可(ㄎㄜˇ)不(ㄅㄨˋ)謂(ㄨㄟˋ)大(ㄉㄚˋ)疑(ㄧˊ)乎(ㄏㄨ)!已(ㄧˇ)乎(ㄏㄨ)!已(ㄧˇ)乎(ㄏㄨ)!且(ㄑㄧㄝˇ)無(ㄨˊ)所(ㄙㄨㄛˇ)逃(ㄊㄠˊ)。此(ㄘˇ)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然(ㄖㄢˊ)與(ㄩˇ)然(ㄖㄢˊ)乎(ㄏㄨ)!


註:


1.蘧伯玉:衛國賢大夫。      


2.詘:通黜。


3.疑:惑也。


譯:


蘧伯玉活了六十歲,而六十年來隨年變化與日俱新,何嘗不是年初時認為對是對的,而年終時又轉過來認為是錯的,不知道現今所認為是對的,又不是五十九歲時認為是錯的。


萬物有其產生却看不見它的本根,有其出現却尋不見它的門径。人人都尊崇自己的才智所了解的知識,却不懂得憑借自己才智所不知道而后知道的知識,這能不算是最大的疑惑嗎?


算了吧算了吧!没有什麼辦法可以逃避這樣的情况。這就是所謂對嗎,真正的對嗎?


流沙河之譯


(衛國著名的賢大夫蘧伯玉先生,修道養德已經多年,最能審時度勢,隨著環境的變化,調整自己的行為,而又堅持原則,謹守本份。六十歲那年,他回顧自己,發現自己前半生的行為已經調整六十次了。六十次啊,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否定之否定又被否定,從來沒有過一貫的正確。他總是這樣的,先前自認為做得對,隨後又譴責做錯了,及時調整,以順應環境的變化,有些事情,在五十九次之多的調整中,一直自我譴責做錯了的,很可能第六十次調整時才察覺做得對。對了,錯了,他都不說絕對,而說可能。肯定,否定,他都不說永遠,而說現今。賢人尚且無知,何況我們。


我門只能了解萬物的生命,沒法查明生命的起因。我們只能看見萬物的出場,沒法找到出場的門徑。承認我們的無知吧。


有些人太糊塗,他們凭自己的智力穫得某方面的知識,便吹嘘那些知識如何了不起,並以專家自居。他們不懂得,某些道理憑智力是學不到的,只有依靠某些道理,道是妙道,理是真理,方能跳出糊塗狀態。


算了吧,算了吧。糊塗蟲是喚不醒的。他肯定他所肯定的,我肯定我所肯定的,各行其是好了,對嗎?)

莊子第25章則陽-7

莊子第25章則陽-7


柏(ㄅㄛˊ)矩(ㄐㄩˇ)學(ㄒㄩㄝˊ)於(ㄩˊ)老(ㄌㄠˇ)聃(ㄉㄢ),曰(ㄩㄝ):「請(ㄑㄧㄥˇ)之(ㄓ)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遊(ㄧㄡˊ)。」


老(ㄌㄠˇ)聃(ㄉㄢ)曰(ㄩㄝ):「已(ㄧˇ)矣(ㄧ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猶(ㄧㄡˊ)是(ㄕˋ)也(ㄧㄝˇ)。」


又(ㄧㄡˋ)請(ㄑㄧㄥˇ)之(ㄓ),老(ㄌㄠˇ)聃(ㄉㄢ)曰(ㄩㄝ):「汝(ㄖㄨˇ)將(ㄐㄧㄤ)何(ㄏㄜˊ)始(ㄕˇ)?」


曰(ㄩㄝ):「始(ㄕˇ)於(ㄩˊ)齊(ㄑㄧˊ)。」


至(ㄓˋ)齊(ㄑㄧˊ),見(ㄐㄧㄢˋ)辜(ㄍㄨ)人(ㄖㄣˊ)焉(ㄧㄢ),推(ㄊㄨㄟ)而(ㄦˊ)強(ㄑㄧㄤˊ)之(ㄓ),解(ㄐㄧㄝˇ)朝(ㄔㄠˊ)服(ㄈㄨˊ)而(ㄦˊ)幕(ㄇㄨˋ)之(ㄓ),號(ㄏㄠˋ)天(ㄊㄧㄢ)而(ㄦˊ)哭(ㄎㄨ)之(ㄓ),曰(ㄩㄝ):「子(ㄗˇ)乎(ㄏㄨ)!子(ㄗˇ)乎(ㄏㄨ)!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有(ㄧㄡˇ)大(ㄉㄚˋ)災(ㄗㄞ),子(ㄗˇ)獨(ㄉㄨˊ)先(ㄒㄧㄢ)離(ㄌㄧˊ)之(ㄓ)。曰(ㄩㄝ):『莫(ㄇㄛˋ)為(ㄨㄟˊ)盗(ㄉㄠˋ),莫(ㄇㄛˋ)為(ㄨㄟˊ)殺(ㄕㄚ)人(ㄖㄣˊ)』。榮(ㄖㄨㄥˊ)辱(ㄖㄨˇ)立(ㄌㄧˋ)然(ㄖㄢˊ)後(ㄏㄡˋ)睹(ㄉㄨˇ)所(ㄙㄨㄛˇ)病(ㄅㄧㄥˋ),貨(ㄏㄨㄛˋ)財(ㄘㄞˊ)聚(ㄐㄩˋ)然(ㄖㄢˊ)後(ㄏㄡˋ)睹(ㄉㄨˇ)所(ㄙㄨㄛˇ)爭(ㄓㄥ)。今(ㄐㄧㄣ)立(ㄌㄧˋ)人(ㄖㄣˊ)之(ㄓ)所(ㄙㄨㄛˇ)病(ㄅㄧㄥˋ),聚(ㄐㄩˋ)人(ㄖㄣˊ)之(ㄓ)所(ㄙㄨㄛˇ)爭(ㄓㄥ),窮(ㄑㄩㄥˊ)困(ㄎㄨㄣˋ)人(ㄖㄣˊ)之(ㄓ)身(ㄕㄣ),使(ㄕˇ)無(ㄨˊ)休(ㄒㄧㄡ)時(ㄕˊ)。慾(ㄩˋ)無(ㄨˊ)至(ㄓˋ)此(ㄘˇ)得(˙ㄉㄜ)乎(ㄏㄨ)?古(ㄍㄨˇ)之(ㄓ)君(ㄐㄩㄣ)人(ㄖㄣˊ)者(ㄓㄜˇ),以(ㄧˇ)得(˙ㄉㄜ)為(ㄨㄟˊ)在(ㄗㄞˋ)民(ㄇㄧㄣˊ),以(ㄧˇ)失(ㄕ)為(ㄨㄟˊ)在(ㄗㄞˋ)己(ㄐㄧˇ);以(ㄧˇ)正(ㄓㄥˋ)為(ㄨㄟˊ)在(ㄗㄞˋ)民(ㄇㄧㄣˊ),以(ㄧˇ)枉(ㄨㄤˇ)為(ㄨㄟˊ)在(ㄗㄞˋ)己(ㄐㄧˇ)。故(ㄍㄨˋ)壹(ㄧ)形(ㄒㄧㄥˊ)有(ㄧㄡˇ)失(ㄕ)其(ㄑㄧˊ)形(ㄒㄧㄥˊ)者(ㄓㄜˇ),退(ㄊㄨㄟˋ)而(ㄦˊ)自(ㄗˋ)責(ㄗㄜˊ)。今(ㄐㄧㄣ)則(ㄗㄜˊ)不(ㄅㄨˋ)然(ㄖㄢˊ),匿(ㄋㄧˋ)為(ㄨㄟˊ)物(ㄨˋ)而(ㄦˊ)愚(ㄩˊ)不(ㄅㄨˊ)識(ㄕˋ),大(ㄉㄚˋ)為(ㄨㄟˊ)難(ㄋㄢˊ)而(ㄦˊ)罪(ㄗㄨㄟˋ)不(ㄅㄨˋ)敢(ㄍㄢˇ),重(ㄓㄨㄥˋ)為(ㄨㄟˊ)任(ㄖㄣˋ)而(ㄦˊ)罰(fá)不(ㄅㄨˋ)勝(ㄕㄥˋ),遠(ㄩㄢˇ)其(ㄑㄧˊ)塗(tú)而(ㄦˊ)誅(zhū)不(ㄅㄨˊ)至(ㄓˋ)。民(ㄇㄧㄣˊ)知(ㄓ)力(ㄌㄧˋ)竭(ㄐㄧㄝˊ),則(ㄗㄜˊ)以(ㄧˇ)偽(wéi)繼(ㄐㄧˋ)之(ㄓ)。日(ㄖˋ)出(ㄔㄨ)多(ㄉㄨㄛ)偽(wéi),士(ㄕˋ)民(ㄇㄧㄣˊ)安(ㄢ)取(ㄑㄩˇ)不(ㄅㄨˊ)偽(ㄨㄟˋ)。夫(ㄈㄨ)力(ㄌㄧˋ)不(ㄅㄨˋ)足(ㄗㄨˊ)則(ㄗㄜˊ)偽(wéi),知(ㄓ)不(ㄅㄨˋ)足(ㄗㄨˊ)則(ㄗㄜˊ)欺(ㄑㄧ),財(ㄘㄞˊ)不(ㄅㄨˋ)足(ㄗㄨˊ)則(ㄗㄜˊ)盗(ㄉㄠˋ)。盗(ㄉㄠˋ)竊(ㄑㄧㄝˋ)十竊(ㄑㄧㄝˋ)之(ㄓ)行(ㄒㄧㄥˊ),於(ㄩˊ)誰(ㄕㄟˊ)責(ㄗㄜˊ)而(ㄦˊ)可(ㄎㄜˇ)乎(ㄏㄨ)?」


註:


1.   柏矩:姓柏名矩,老子弟子,懷道之人。


2.   辜人:俞樾曰:「辜之言枯,謂之磔之。漢書注, 磔謂張其屍。」謂死刑示眾者。


3.   推而強之:成玄英云:「令其正臥也。」


4.   幕:覆蓋也。


5.   子乎子乎:猶嗟乎嗟乎,感嘆辭。


6.   離:與罹通,遇也。


7.   一形:猶一人,言有一人失其形態(指為盜)皆退而自責。


8.   匿:藏也。            9.不識:不知也。


 10.塗:與途通。


譯:


柏矩就學于老聃,說:「請求老師同意我到天下去遊歷。」


老聃說:「算了,天下就像這里一樣。」


柏矩再次請求,老聃說:「你打算先去哪里?」


柏矩说:「先從齊國開始。」


柏矩到了齊國,見到一個處以死刑而抛尸示眾的人,推推尸體把他擺正,再解下朝服覆蓋在尸體上,仰天號啕大哭地說:「你呀你呀!天下出現如此大的災禍,偏偏你先碰上了。人們常說不要做强盜,不要殺人!世間一旦有了榮辱的區别,然后各種弊端就顯示出来;財貨日漸聚積,然后各種爭鬥也就表露出來。如今樹立人們所厭惡的弊端,聚積人們所爭奪的財物,貧窮困厄的人疲于奔命便没有休止之時,想要不出現這樣的遭遇,怎麼可能呢?


古時候統治百姓的人,把社會清平歸于百姓,把管理不善歸于自己;把正確的做法歸于百姓,把各種過錯歸于自己;所以只要有一個人其身形受到損害,便私下總是責備自己。如今却不是這樣。隱匿事物的真情却責備人們不能了解,擴大辦事的困難却歸罪于不敢克服困難,加重承受的負担却處罰别人不能勝任,把路途安排得十分遥遠却譴責人們不能達到。人民耗盡了智慧和力量,就用虚假來繼續應付,天天出現那麼多虚假的事情,百姓怎麼會不弄虚作假!力量不够便作假,智巧不足就欺詐,財力不濟便行盜。盜竊的行径,對誰加以責備才合理呢?」


流沙河之譯


柏矩拜在老聃門下,研究無為主義學說。畢業後,請求老聃批準週遊列國,考察社會。老聃說:「算了吧。走遍天下,還不是這麼一回事。」


柏矩一再請求。老聃問:「先遊哪壹國?」


柏矩是魯國人。魯國窮是窮,精神很文明。


北鄰齊國,乃列國之首富,是個花花世界,很值得考察呢。


柏短說:「先遊齊國。」


柏矩來到齊國國都,進了城門,只走大街,不走小巷。怕誤入紅燈區,聽說國營妓院有娼婦八百名。走到十字街口,交通阻塞,路人圍觀。原來是已處決的罪犯,曝尸示眾。柏矩上前,挪動死尸,硬給擺成正卧姿勢,脫下死者穿的制服,從頭到腳密密蓋好,然後仰天號哭,曼聲吟唱:「你啊你啊!時代大不倖,你先丟了命。說什麼莫要為盜!說什麼莫要殺人!樹立榮辱觀念,結果是引發社會弊病。鼓勵發財致富,結果是激起社會競爭。樹立的既然是弊病,鼓勵的既然是競爭,國民都在那裡拼搏,官員都在那裡猛晉,勞累疲困還晝夜不停,一個個的又兇又狠,要臉要錢不要命,叫他不為盜,怎麼可能!叫他不殺人,怎麼可能!


古代的統治者,成功歸百姓,失敗歸自己;正確歸百姓,錯誤歸自己。所以民問一旦出現刑事犯罪,他就反省自己,責備自己。現代的統治者哪怕鑄成大錯,也不肯做自我批評。他們打啞謎叫百姓去猜,猜不準就處分。他們出難題叫百姓去做,做不起就問罪。他們交重擔叫百姓去挑,挑不動就罰款。他們指長途叫百姓去跑,跑不攏就懲辦。百姓嘛,知識淺,力量薄,完不成任務又怕苛罰嚴懲,只好做假,鑽空子騙官方。今天逼他做假,明天逼他做假,假透骨了,良民還不變成刁民!世人往往怕露窘態,知識淺了就要裝門面,力量薄了就要耍滑頭,錢囊空了就要搞偷盜。小偷大盜風起雲湧,到底該怪誰啊?」

2017年12月7日 星期四

莊子第25章則陽-6

莊子第25章則陽-6


長(ㄓㄤˇ)梧(ㄨˊ)封(ㄈㄥ)人(ㄖㄣˊ)問(ㄨㄣˋ)子(ㄗˇ)牢(ㄌㄠˊ)曰(ㄩㄝ):「君(ㄐㄩㄣ)為(ㄨㄟˊ)政(ㄓㄥˋ)焉(ㄧㄢ)勿(ㄨˋ)魯(ㄌㄨˇ)莽(ㄇㄤˇ),治(ㄓˋ)民(ㄇㄧㄣˊ)焉(ㄧㄢ)勿(ㄨˋ)滅(ㄇㄧㄝˋ)裂(ㄌㄧㄝˋ)。昔(ㄒㄧˊ)予(ㄩˇ)為(ㄨㄟˊ)禾(ㄏㄜˊ),耕(ㄍㄥ)而(ㄦˊ)魯莽(ㄇㄤˇ)之(ㄓ),則(ㄗㄜˊ)其(ㄑㄧˊ)實(ㄕˊ)亦(ㄧˋ)魯莽(ㄇㄤˇ)而(ㄦˊ)報(ㄅㄠˋ)予(ㄩˇ);芸(ㄩㄣˊ)而(ㄦˊ)滅(ㄇㄧㄝˋ)裂(ㄌㄧㄝˋ)之(ㄓ),其(ㄑㄧˊ)實(ㄕˊ)亦(ㄧˋ)滅(ㄇㄧㄝˋ)裂(ㄌㄧㄝˋ)而(ㄦˊ)報(ㄅㄠˋ)予(ㄩˇ)。予(ㄩˇ)來(ㄌㄞˊ)年(ㄋㄧㄢˊ)變(ㄅㄧㄢˋ)齊(ㄑㄧˊ),深(ㄕㄣ)其(ㄑㄧˊ)耕(ㄍㄥ)而(ㄦˊ)熟(ㄕㄡˊ)耰(ㄧㄡ)之(ㄓ),其(ㄑㄧˊ)禾(ㄏㄜˊ)蘩(ㄈㄢˊ)以(ㄧˇ)滋(ㄗ),予(ㄩˇ)終(ㄓㄨㄥ)年(ㄋㄧㄢˊ)厭(ㄧㄢˋ)飧(ㄙㄨㄣ)。」


莊(ㄓㄨㄤ)子(ㄗˇ)聞(ㄨㄣˊ)之(ㄓ)曰(ㄩㄝ):「今(ㄐㄧㄣ)人(ㄖㄣˊ)之(ㄓ)治(ㄓˋ)其(ㄑㄧˊ)形(ㄒㄧㄥˊ),理(ㄌㄧˇ)其(ㄑㄧˊ)心(ㄒㄧㄣ),多(ㄉㄨㄛ)有(ㄧㄡˇ)似(ㄙˋ)封(ㄈㄥ)人(ㄖㄣˊ)之(ㄓ)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遁(ㄉㄨㄣˋ)其(ㄑㄧˊ)天(ㄊㄧㄢ),離(ㄌㄧˊ)其(ㄑㄧˊ)性(ㄒㄧㄥˋ),滅(ㄇㄧㄝˋ)其(ㄑㄧˊ)情(ㄑㄧㄥˊ),亡(ㄨㄤˊ)其(ㄑㄧˊ)神(ㄕㄣˊ),以(ㄧˇ)眾(ㄓㄨㄥˋ)為(ㄨㄟˊ)。故(ㄍㄨˋ)魯莽(ㄇㄤˇ)其(ㄑㄧˊ)性(ㄒㄧㄥˋ)者(ㄓㄜˇ),慾(ㄩˋ)惡(ㄜˋ)之(ㄓ)孽(ㄋㄧㄝˋ),為(ㄨㄟˊ)性(ㄒㄧㄥˋ)萑(ㄏㄨㄢˊ)葦(ㄨㄟˇ)蒹(ㄐㄧㄢ)葭(ㄐㄧㄚ),始(ㄕˇ)萌(ㄇㄥˊ)以(ㄧˇ)扶(ㄈㄨˊ)吾(ㄨˊ)形(ㄒㄧㄥˊ),尋(ㄒㄩㄣˊ)擢(ㄓㄨㄛˊ)吾(ㄨˊ)性(ㄒㄧㄥˋ)。竝(ㄅㄧㄥˋ)潰(ㄎㄨㄟˋ)漏(ㄌㄡˋ)發(ㄈㄚ),不(ㄅㄨˋ)擇(ㄗㄜˊ)所(ㄙㄨㄛˇ)出(ㄔㄨ),漂(ㄆㄧㄠˋ)疽(ㄐㄩ)疥(ㄐㄧㄝˋ)癕(ㄩㄥ),內(ㄋㄟˋ)熱(ㄖㄜˋ)溲(ㄙㄡ)膏(ㄍㄠ)是(ㄕˋ)也(ㄧㄝˇ)。」


註:


1.   長梧封人:長梧,地名。封人,守封疆之人。


2.   子牢:即琴勞,孔子弟子。


3.魯莽,滅裂:皆粗暴殘忍之謂。    4.變齊:謂變更新法。


5.耰:鋤也。           


6.厭飱:厭,通饜,足也。飱,餐也。言能飽餐。


7.以為眾:以馳騖眾事。      


8.欲恐之孽:好惡之害。.


9.雈葦蒹葭:皆叢生之草,屬蘆葦一類。


10.尋擢吾性:尋,漸。擢,拔也。


11.竭潰漏發:謂精氣散泄,上潰下漏。


12.漂疽疥癕:漂,應為瘭,瘭疽,謂病瘡膿出。癕,亦是疽一類腫毒。


13.溲膏:謂虛勞人尿上生肥白沫。


譯:


長梧地方守護封疆的人對子牢說:「你處理政事不要太粗疏,治理百姓不要太草率。從前我種庄稼,耕地粗疏馬虎,而庄稼收獲時也就用粗疏馬虎的態度来報復我;鋤草也輕率馬虎,而庄稼收獲時也用輕率馬虎的態度来報復我我。


我來年改變了原有的方式,深深地耕地細細地平整,禾苗繁茂果實累累,我一年到頭不愁食品不足。」


莊子聽了后說:「如今人們治理自己的身形,調理自己的心思,許多都像這守護封疆的人所說的情况,逃避自然,背離天性,泯滅真情,喪失精神,這都因為粗疏魯莽所致。


所以對待本性和真情粗疏魯莽的人,欲念與邪惡的禍根,就像萑葦、蒹葭蔽遮禾黍那樣危害人的本性,開始時似乎還可以用來扶助人的形体,逐漸地就拔除了自己的本性,就像遍体毒瘡一齊潰發,不知選擇什麼地方泄出,毒瘡流濃,内熱遺精就是這樣。」


流沙河之譯:


(子牢做地方官,不調查,瞎指揮。長梧莊莊主當面批評他,說:「老爺,你處理政務不要魯莽,你懲治百姓不要草率。俺是莊稼人,只會種莊稼。記得有一年,春耕太魯莽,夏耘又草率,秋收糧食大減產,俺遭到了魯莽草率的報複。第二年,變了辦法,深耕細耘,禾稼茂盛,穗粒飽滿,秋收豐產,飽飯吃了個對年。」


在下莊周在座,聽了莊主的一席話,也順便給子牢提提意見,說:「現今有些官員,在身心修養方面也魯莽草率,很像莊主說的那樣。他們放逐天真,背叛本性,抹殺感情,累垮精神,這一切都為了演戲騙人。他們魯莽草率的對待自己的天真和本性,致使胸中愛愛仇仇蘆葦般的叢生。蘆葦初萌,還未抽穗,便是蒹葭。葉美莖嫩,似乎強化了你的生命。很快茁壯,長成蘆葦,拔掉了你的良心。身心俱完蛋,潰爛了你的腸胃,痔瘘了你的肛門,全身的零件都出毛病,例如頸脖毒瘡流膿,指頭腫痛生疔,下焦實熱尿蛋白,等等。」)

莊子第25章則陽-5

莊子第25章則陽-5


孔(ㄎㄨㄥˇ)子(ㄗˇ)之(ㄓ)楚(ㄔㄨˇ),捨(ㄕㄜˇ)於(ㄩˊ)蟻(ㄧˇ)丘(ㄑㄧㄡ)之(ㄓ)漿(ㄐㄧㄤ)。其(ㄑㄧˊ)鄰(ㄌㄧㄣˊ)有(ㄧㄡˇ)夫(ㄈㄨ)妻(ㄑㄧ)臣(ㄔㄣˊ)妾(ㄑㄧㄝˋ)登(ㄉㄥ)極(ㄐㄧˊ)者(ㄓㄜˇ),子(ㄗˇ)路(ㄌㄨˋ)曰(ㄩㄝ):「是(ㄕˋ)稯(ㄗㄨㄥ)稯(ㄗㄨㄥ)何(ㄏㄜˊ)為(ㄨㄟˊ)者(ㄓㄜˇ)邪(ㄒㄧㄝˊ)?」


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曰(ㄩㄝ):「是(ㄕˋ)聖(ㄕㄥˋ)人(ㄖㄣˊ)僕(ㄆㄨˊ)也(ㄧㄝˇ)。是(ㄕˋ)自(ㄗˋ)埋(ㄇㄞˊ)於(ㄩˊ)民(ㄇㄧㄣˊ),自(ㄗˋ)藏(ㄘㄤˊ)於(ㄩˊ)畔(ㄆㄢˋ)。其(ㄑㄧˊ)聲(ㄕㄥ)銷(ㄒㄧㄠ),其(ㄑㄧˊ)誌(ㄓˋ)無(ㄨˊ)窮(ㄑㄩㄥˊ),其(ㄑㄧˊ)口(ㄎㄡˇ)雖(ㄙㄨㄟ)言(ㄧㄢˊ),其(ㄑㄧˊ)心(ㄒㄧㄣ)未(ㄨㄟˋ)嘗(ㄔㄤˊ)言(ㄧㄢˊ)。方(ㄈㄤ)且(ㄑㄧㄝˇ)與(ㄩˇ)世(ㄕˋ)違(ㄨㄟˊ),而(ㄦˊ)心(ㄒㄧㄣ)不(ㄅㄨˊ)屑(ㄒㄧㄝˋ)與(ㄩˇ)之(ㄓ)俱(ㄐㄩˋ)。是(ㄕˋ)陸(ㄌㄨˋ)沉(ㄔㄣˊ)者(ㄓㄜˇ)也(ㄧㄝˇ),是(ㄕˋ)其(ㄑㄧˊ)市(ㄕˋ)南(ㄋㄢˊ)宜(ㄧˊ)僚(ㄌㄧㄠˊ)邪(ㄒㄧㄝˊ)?」


子(ㄗˇ)路(ㄌㄨˋ)請(ㄑㄧㄥˇ)往(ㄨㄤˇ)召(ㄓㄠˋ)之(ㄓ)。孔(ㄎㄨㄥˇ)子(ㄗˇ)曰(ㄩㄝ):「已(ㄧˇ)矣(ㄧˇ)!彼(ㄅㄧˇ)知(ㄓ)丘(ㄑㄧㄡ)之(ㄓ)著(˙ㄓㄜ)於(ㄩˊ)己(ㄐㄧˇ)也(ㄧㄝˇ),知(ㄓ)丘(ㄑㄧㄡ)之(ㄓ)適(ㄕˋ)楚(ㄔㄨˇ)也(ㄧㄝˇ),以(ㄧˇ)丘(ㄑㄧㄡ)為(ㄨㄟˊ)必(ㄅㄧˋ)使(ㄕˇ)楚(ㄔㄨˇ)王(ㄨㄤˊ)之(ㄓ)召(ㄓㄠˋ)己(ㄐㄧˇ)也(ㄧㄝˇ)。彼(ㄅㄧˇ)且(ㄑㄧㄝˇ)以(ㄧˇ)丘(ㄑㄧㄡ)為(ㄨㄟˊ)佞(ㄋㄧㄥˋ)人(ㄖㄣˊ)也(ㄧㄝˇ)。夫(ㄈㄨ)若(ㄖㄨㄛˋ)然(ㄖㄢˊ)者(ㄓㄜˇ),其(ㄑㄧˊ)於(ㄩˊ)佞(ㄋㄧㄥˋ)人(ㄖㄣˊ)也(ㄧㄝˇ),羞(ㄒㄧㄡ)聞(ㄨㄣˊ)其(ㄑㄧˊ)言(ㄧㄢˊ),而(ㄦˊ)況(ㄎㄨㄤˋ)親(ㄑㄧㄣ)見(ㄐㄧㄢˋ)其(ㄑㄧˊ)身(ㄕㄣ)乎(ㄏㄨ)!而(ㄦˊ)何(ㄏㄜˊ)以(ㄧˇ)為(ㄨㄟˊ)存(ㄘㄨㄣˊ)!」子(ㄗˇ)路(ㄌㄨˋ)往(ㄨㄤˇ)視(ㄕˋ)之(ㄓ),其(ㄑㄧˊ)室(ㄕˋ)虛(ㄒㄩ)矣(ㄧˇ)。


註:


1.蟻丘之漿:蟻丘,山之名。漿,賣酒水之家。


2.極:屋頂平台。      3.稯稯:聚會貌。


4.僕:指其家人。       5.埋:隱也。


6.畔:田壠。         


7.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無言語之機心也。


8.陸沈:人中自隱,如陸地沈於水中。


9.著:明也。


譯:


孔子到楚國去,寄宿在蟻丘的賣漿人家。賣漿人家的鄰居夫妻奴僕全都登上了屋顶觀看孔子的車騎,子路說:「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是干什麼呢?」


孔子說:「這些人都是聖人的僕從。這個聖哲之人把自己隱藏在百姓之中,藏身于田園生活里。他的聲音從世上消失了,他的志向却是偉大的,他嘴里雖然在說着話,心理却好像不曾說過什麼,處處與世俗相違背而且心理總不屑與世俗為伍。這是隱遁于世俗中的隱士,這個人恐怕就是楚國的市南宜僚吧?」


子路請求前去召見他。孔子說:「算了吧!他知道我對他十分了解,又知道我到了楚國,認為我必定會讓楚王來召見他,他將把我看成是巧言獻媚的人。如果真是這樣,他對于巧言獻媚的人一定會羞于聽其言談,更何况是親自見到其人呢!你憑什麼認為他還會留在那里呢?」子路前往探視,市南宜僚的居室已經空無一人了。


流沙河之譯


(孔子進入楚國,前往國都,路經蟻丘山下,見太陽落坡了,乃投宿一家賣飲料的旅店。在旅店後院內,孔子和他的一班隨員坐在樹下乘涼,山東口音高談仁義,侃侃然,彬彬然。隨員子路發現隔牆的鄰人全家爬上屋脊,有男主人和女主婦,以及小妾,以及家臣,躲在那裡偷聽。子路功夫好,為孔子保鏢,所以警惕性高,洪聲叫嚷:「躲躲藏藏,擠成一團,想幹啥呀?」


屋上的那家人沒有回答。


孔子說:「不要嚷嚷。那是聖賢及其家人吧?有那樣的聖賢,寧願藏身民間,甘心隱居田園,名聲銷磨,意誌高遠,嘴上說話,心中無言,耐得寂寞,他與世風相反,不屑於上俗船,他潛入地,所謂陸沉,永不出頭露面。哦,莫非是熊宜僚,他有老家在市南,是楚國的大賢?」


子路心血來潮,要求孔子允許他去請熊宜僚過來坐坐,好當面陪罪,再請教仁義。


孔子說:「算了吧。若真是熊宜僚,他定會明白我很器重他,又曉得我是專程來楚國的,很可能勸國王召見他,他會把我看成奸佞之徒,若真是這樣,奸佞的談話他聽了都覺得受侮辱,何況面晤,握手言歡!你以為他還在牆那邊等你嗎?」


子路跑出旅店,去偵察隔牆的那家人,發現大門鎖了,院子空了。)

莊子第25章則陽-4

莊子第25章則陽-4


魏(ㄨㄟˋ)瑩(ㄧㄥˊ)與(ㄩˇ)田(ㄊㄧㄢˊ)侯(ㄏㄡˊ)牟(ㄇㄡˊ)約(ㄩㄝ),田(ㄊㄧㄢˊ)侯(ㄏㄡˊ)牟(ㄇㄡˊ)背(ㄅㄟˋ)之(ㄓ),魏(ㄨㄟˋ)瑩(ㄧㄥˊ)怒(ㄋㄨˋ),將(ㄐㄧㄤ)使(ㄕˇ)人(ㄖㄣˊ)剌(ㄌㄚ)之(ㄓ)。


犀(ㄒㄧ)首(ㄕㄡˇ)公(ㄍㄨㄥ)孫(ㄙㄨㄣ)衍(ㄧㄢˇ)聞(ㄨㄣˊ)而(ㄦˊ)恥(ㄔˇ)之(ㄓ),曰(ㄩㄝ):「君(ㄐㄩㄣ)為(ㄨㄟˊ)萬(ㄨㄢˋ)乘(ㄔㄥˊ)之(ㄓ)君(ㄐㄩㄣ)也(ㄧㄝˇ),而(ㄦˊ)以(ㄧˇ)匹(ㄆㄧˇ)夫(ㄈㄨ)從(ㄘㄨㄥˊ)仇(ㄔㄡˊ)。衍(ㄧㄢˇ)請(ㄑㄧㄥˇ)受(ㄕㄡˋ)甲(ㄐㄧㄚˇ)二(ㄦˋ)十(ㄕˊ)萬(ㄨㄢˋ),為(ㄨㄟˋ)君(ㄐㄩㄣ)攻(ㄍㄨㄥ)之(ㄓ),虜(ㄌㄨˇ)其(ㄑㄧˊ)人(ㄖㄣˊ)民(ㄇㄧㄣˊ),係(ㄒㄧˋ)其(ㄑㄧˊ)牛(ㄋㄧㄡˊ)馬(ㄇㄚˇ),使(ㄕˇ)其(ㄑㄧˊ)君(ㄐㄩㄣ)內(ㄋㄟˋ)熱(ㄖㄜˋ)發(ㄈㄚ)於(ㄩˊ)背(ㄅㄟˋ),然(ㄖㄢˊ)後(ㄏㄡˋ)拔(ㄅㄚˊ)其(ㄑㄧˊ)國(ㄍㄨㄛˊ)。忌(ㄐㄧˋ)也(ㄧㄝˇ)出(ㄔㄨ)走(ㄗㄡˇ),然(ㄖㄢˊ)後(ㄏㄡˋ)捶(ㄔㄨㄟˊ)其(ㄑㄧˊ)背(ㄅㄟˋ),摺(ㄓㄜˊ)其(ㄑㄧˊ)脊(ㄐㄧˇ)。」


季(ㄐㄧˋ)子(ㄗˇ)聞(ㄨㄣˊ)而(ㄦˊ)恥(ㄔˇ)之(ㄓ),曰(ㄩㄝ):「築(ㄓㄨˊ)十(ㄕˊ)仞(ㄖㄣˋ)之(ㄓ)城(ㄔㄥˊ),城(ㄔㄥˊ)者(ㄓㄜˇ)既(ㄐㄧˋ)十(ㄕˊ)仞(ㄖㄣˋ)矣(ㄧˇ),則(ㄗㄜˊ)又(ㄧㄡˋ)壞(ㄏㄨㄞˋ)之(ㄓ),此(ㄘˇ)胥(ㄒㄩ)靡(ㄇㄧˇ)之(ㄓ)所(ㄙㄨㄛˇ)苦(ㄎㄨˇ)也(ㄧㄝˇ)。今(ㄐㄧㄣ)兵(ㄅㄧㄥ)不(ㄅㄨˋ)起(ㄑㄧˇ)七(ㄑㄧ)年(ㄋㄧㄢˊ)矣(ㄧˇ),此(ㄘˇ)王(ㄨㄤˊ)之(ㄓ)基(ㄐㄧ)也(ㄧㄝˇ)。衍(ㄧㄢˇ),亂(ㄌㄨㄢˋ)人(ㄖㄣˊ)也(ㄧㄝˇ),不(ㄅㄨˋ)可(ㄎㄜˇ)聽(ㄊㄧㄥ)也(ㄧㄝˇ)。」


華(ㄏㄨㄚˊ)子(ㄗˇ)聞(ㄨㄣˊ)而(ㄦˊ)醜(ㄔㄡˇ)之(ㄓ),曰(ㄩㄝ):「善(ㄕㄢˋ)言(ㄧㄢˊ)伐(ㄈㄚ)齊(ㄑㄧˊ)者(ㄓㄜˇ),亂(ㄌㄨㄢˋ)人(ㄖㄣˊ)也(ㄧㄝˇ);善(ㄕㄢˋ)言(ㄧㄢˊ)勿(ㄨˋ)伐(ㄈㄚ)者(ㄓㄜˇ),亦(ㄧˋ)亂(ㄌㄨㄢˋ)人(ㄖㄣˊ)也(ㄧㄝˇ);謂(ㄨㄟˋ)『伐(ㄈㄚ)之(ㄓ)與(ㄩˇ)不(ㄅㄨˋ)伐(ㄈㄚ)亂(ㄌㄨㄢˋ)人(ㄖㄣˊ)也(ㄧㄝˇ)』者(ㄓㄜˇ),又(ㄧㄡˋ)亂(ㄌㄨㄢˋ)人(ㄖㄣˊ)也(ㄧㄝˇ)。」


君(ㄐㄩㄣ)曰(ㄩㄝ):「然(ㄖㄢˊ)則(ㄗㄜˊ)若(ㄖㄨㄛˋ)何(ㄏㄜˊ)?」


曰(ㄩㄝ):「君(ㄐㄩㄣ)求(ㄑㄧㄡˊ)其(ㄑㄧˊ)道(ㄉㄠˋ)而(ㄦˊ)已(ㄧˇ)矣(ㄧˇ)。」


惠(ㄏㄨㄟˋ)之(ㄓ)聞(ㄨㄣˊ)之(ㄓ),而(ㄦˊ)見(ㄐㄧㄢˋ)戴(ㄉㄞˋ)晉(ㄐㄧㄣˋ)人(ㄖㄣˊ)。


戴(ㄉㄞˋ)晉(ㄐㄧㄣˋ)人(ㄖㄣˊ)曰(ㄩㄝ):「有(ㄧㄡˇ)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蝸(ㄍㄨㄚ)者(ㄓㄜˇ),君(ㄐㄩㄣ)知(ㄓ)之(ㄓ)乎(ㄏㄨ)?」


曰(ㄩㄝ):「然(ㄖㄢˊ)。」


「有(ㄧㄡˇ)國(ㄍㄨㄛˊ)於(ㄩˊ)蝸(ㄍㄨㄚ)之(ㄓ)左(ㄗㄨㄛˇ)角(ㄐㄧㄠˇ)者(ㄓㄜˇ),曰(ㄩㄝ)觸(ㄔㄨˋ)氏(ㄕˋ);有(ㄧㄡˇ)國(ㄍㄨㄛˊ)於(ㄩˊ)蝸(ㄍㄨㄚ)之(ㄓ)右(ㄧㄡˋ)角(ㄐㄧㄠˇ)者(ㄓㄜˇ),曰(ㄩㄝ)蠻(ㄇㄢˊ)氏(ㄕˋ)。時(ㄕˊ)相(ㄒㄧㄤˋ)與(ㄩˇ)爭(ㄓㄥ)地(ㄉㄧˋ)而(ㄦˊ)戰(ㄓㄢˋ),伏(ㄈㄨˊ)尸(ㄕ)數(ㄕㄨˋ)萬(ㄨㄢˋ),逐(ㄓㄨˊ)北(ㄅㄟˇ)旬(ㄒㄩㄣˊ)有(ㄧㄡˇ)五(ㄨˇ)日(ㄖˋ)而(ㄦˊ)後(ㄏㄡˋ)反(ㄈㄢˇ)。」


君(ㄐㄩㄣ)曰(ㄩㄝ):「噫(ㄧ)!其(ㄑㄧˊ)虛(ㄒㄩ)言(ㄧㄢˊ)與(ㄩˇ)?」


曰(ㄩㄝ):「臣(ㄔㄣˊ)請(ㄑㄧㄥˇ)為(ㄨㄟˊ)君(ㄐㄩㄣ)實(ㄕˊ)之(ㄓ)。君(ㄐㄩㄣ)以(ㄧˇ)意(ㄧˋ)在(ㄗㄞˋ)肆(ㄙˋ)方(ㄈㄤ)上(ㄕㄤˋ)下(ㄒㄧㄚˋ)有(ㄧㄡˇ)窮(ㄑㄩㄥˊ)乎(ㄏㄨ)?


君(ㄐㄩㄣ)曰(ㄩㄝ):「無(ㄨˊ)窮(ㄑㄩㄥˊ)。」


曰(ㄩㄝ):「知(ㄓ)遊(ㄧㄡˊ)心(ㄒㄧㄣ)於(ㄩˊ)無(ㄨˊ)窮(ㄑㄩㄥˊ),而(ㄦˊ)反(ㄈㄢˇ)在(ㄗㄞˋ)通(ㄊㄨㄥ)達(ㄉㄚˊ)之(ㄓ)國(ㄍㄨㄛˊ),若(ㄖㄨㄛˋ)存(ㄘㄨㄣˊ)若(ㄖㄨㄛˋ)亡(ㄨㄤˊ) 乎(ㄏㄨ)?」


君(ㄐㄩㄣ)曰(ㄩㄝ):「然(ㄖㄢˊ)。」


曰(ㄩㄝ):「通(ㄊㄨㄥ)達(ㄉㄚˊ)之(ㄓ)中(ㄓㄨㄥ)有(ㄧㄡˇ)魏(ㄨㄟˋ),於(ㄩˊ)魏(ㄨㄟˋ)中(ㄓㄨㄥ)有(ㄧㄡˇ)梁(ㄌㄧㄤˊ),於(ㄩˊ)梁(ㄌㄧㄤˊ)中(ㄓㄨㄥ)有(ㄧㄡˇ)王(ㄨㄤˊ), 王(ㄨㄤˊ)與(ㄩˇ)蠻(ㄇㄢˊ)氏(ㄕˋ)有(ㄧㄡˇ)辯(ㄅㄧㄢˋ)乎(ㄏㄨ)?」


君(ㄐㄩㄣ)曰(ㄩㄝ):「無(ㄨˊ)辯(ㄅㄧㄢˋ)。」


客(ㄎㄜˋ)出(ㄔㄨ)而(ㄦˊ)君(ㄐㄩㄣ)惝(ㄔㄤˇ)然(ㄖㄢˊ)若(ㄖㄨㄛˋ)有(ㄧㄡˇ)亡(ㄨㄤˊ)也(ㄧㄝˇ)。


客(ㄎㄜˋ)出(ㄔㄨ),惠(ㄏㄨㄟˋ)子(ㄗˇ)見(ㄐㄧㄢˋ)。


君(ㄐㄩㄣ)曰(ㄩㄝ):「客(ㄎㄜˋ),大(ㄉㄚˋ)人(ㄖㄣˊ)也(ㄧㄝˇ),聖(ㄕㄥˋ)人(ㄖㄣˊ)不(ㄅㄨˋ)足(ㄗㄨˊ)以(ㄧˇ)當(ㄉㄤ)之(ㄓ)。」


惠(ㄏㄨㄟˋ)子(ㄗˇ)曰(ㄩㄝ):「夫(ㄈㄨ)吹(ㄔㄨㄟ)管(ㄍㄨㄢˇ)也(ㄧㄝˇ),猶(ㄧㄡˊ)有(ㄧㄡˇ)嗃(ㄏㄜˋ)也(ㄧㄝˇ);吹(ㄔㄨㄟ)劍(ㄐㄧㄢˋ)首(ㄕㄡˇ)者(ㄓㄜˇ),吷(ㄔㄨㄛˋ)而(ㄦˊ) 已(ㄧˇ)矣(ㄧˇ)。堯(ㄧㄠˊ)、舜(ㄕㄨㄣˋ),人(ㄖㄣˊ)之(ㄓ)所(ㄙㄨㄛˇ)譽(ㄩˋ)也(ㄧㄝˇ)。道(ㄉㄠˋ)堯(ㄧㄠˊ)、舜(ㄕㄨㄣˋ)於(ㄩˊ)戴(ㄉㄞˋ)晉(ㄐㄧㄣˋ) 人(ㄖㄣˊ)之(ㄓ)前(ㄑㄧㄢˊ),譬(ㄆㄧˋ)猶(ㄧㄡˊ)一(ㄧ)吷(ㄔㄨㄛˋ)也(ㄧㄝˇ)。」


註:


1.魏瑩:魏惠王名。     2.田侯牟:指齊威王。


3.犀首:官名,司馬彪曰:「虎牙將軍。」


4.忌:齊相田忌。       5.抶:擊也。


6.季子:魏王之臣。     7.胥靡:徒役之人。


8.華子:魏臣。         9.惠子:惠施。


10.戴晉人:魏國賢人。惠施聞華子勸魏王求道,乃介薦 戴晉人見於惠王。


11.逐北:追逐敗軍。     12.在:察也。


13.粱:今河北開封。遷都大粱,後稱梁惠王。


14.惝然:恍然如失貌。    15.筦:與管通,簫笛也。


16.嗃:簫笛聲,其音清亮。


17.劍首:劍環頭小孔。    18.吷:不清亮小聲。


譯:


魏惠王與齊威王訂立盟约,而齊威王違背了盟约。魏王大怒,打算派人刺殺齊威王,將軍公孫衍知道后認為可耻,說:「您是大國的國君,却用普通百姓的手段去報仇!我願統帶二十萬部隊,替你攻打齊國,俘獲齊國的百姓,牽走他們的牛馬,使齊國的國君心急如焚熱毒發于背心。然后我就攻占齊国的土地。齊国的大將田忌望風逃跑,于是我再鞭打他的背,折斷他的脊骨。」


季子知道后又認為为公孫衍的做法可耻,說:「建築七八丈高的城牆,築城已經七八丈高了,接着又把它毁掉,這是役使之人所苦的事。如今戰爭不起已經七年了,這是你王業的基礎。公孫衍實在是挑起禍亂的人,不可聽從他的主張。」


華子知道以后又鄙夷公孫衍和季子的做法,說:「極力主張討伐齊國的人,是撥弄禍亂的人;極力勸說不要討伐齊國的人,也是撥弄禍亂的人;評說討伐齊國還是不討齊國為撥亂之人的人,他本身就是撥弄禍亂的人。」


魏王說:「既然如此,那將怎麼辦呢?」


華子說:「你還是求助于清虚淡漠、物我兼忘的大道罷!」


惠子知道了,引見戴晉人。


戴晉人對魏王說:「有叫蝸牛的小動物,國君知道嗎?」


魏王說:「知道。」


戴晉人說:「有個國家在蝸牛的左角,名字叫觸氏,有個國家在蝸牛的右角,名字叫蠻氏,正相互為爭奪土地而打仗,倒下的尸體數也數不清,追趕打敗的一方花去整整十五天方才撤兵而回。」


魏王說:「咦,那都是虛妄的言論吧?」


戴晉人說:「不,讓我為你證實這些話。你認為四方與上下有盡嗎?」


魏王說:「没有止境。」


戴晉人說:「知道使自己的思想在無窮的境域里遨游,却又返身于人迹所至的狹小的生活範圍,這狹小的生活範圍處在無窮的境域里恐怕就像是若存若失一樣吧?」


魏王說:「是的。」


戴晉人又說:「在這人迹所至的狹小範圍内有一個魏國,在魏國中有一個大梁城,在大梁城里有你魏王。大王與那蠻氏相比,有區别嗎?」


魏王回答說:「没有。」


戴晉人辭别而去,魏王心中不暢悵然若有所失。


戴晉人離開后惠子見魏惠王,魏王說:「戴晉人,真是個了不起的人,聖人不足以和他相提并論。」


惠子說:「吹起竹管,就會有嘟嘟的響聲;吹着劍首的環孔,只會有絲絲的聲音罷了。堯與舜,都是人們所讚譽的聖人;在戴晉人面前稱讚堯與舜,就好比那微弱的絲絲之聲罷了。」


流沙河之譯
(魏惠王也就是梁惠王,名瑩,在下莊周面見過他。他為人極狂妄,所以馬陵之戰慘敗於齊威王,損兵十萬。其後肆年,與齊威王簽訂和約,重結友好,互不侵犯。不久,齊國違約,損害魏國。魏惠王怒,要派刺客去暗殺齊威王。


魏國武官公孫衍嫌暗殺不光彩,說:「大國之王,戰車萬乘,哪能用平民的方式去報仇!我請求率領二十萬大軍為你攻打齊國,抓走齊國民眾,牽走齊國車馬,叫那齊國國王怒火憋在胸腔,透背而出,紅腫潰爛,成痈成疽。然後拿下他的國都,推垮他的城牆。齊國大將田忌夾起尾巴逃跑,總算明白這回可不是馬陵啦。我要活捉他,捶他的屁股,打斷他狗東西的脊梁骨!」


魏國文官季先生嫌報複太野蠻,與暗殺同樣的不光彩,說:「一聲令下,築城牆七丈高。築夠七丈高了,又叫推垮,這是在摺磨勞工哟。魏國不打仗已經七年了,此乃王業基礎,動搖不得,公孫衍是亂人,別聽他的。」


魏國賢臣華先生嫌他們兩位的發言太丟臉了,說:「討伐齊國談得振振有詞,那是亂人。不伐齊國談得娓娓動聽,也是亂人。谴責他們兩位是亂人的,例如我,同樣是亂人。總之,胸懷是非得失,談得頭頭是道,全是亂人。」


魏惠王問:「那怎麼辦?」                          」 


華先生說:「學學道就行了。」


魏國相爺惠施聽完這場爭論,一言不發,當即出宫去。找到戴晉人,引他進宫來。戴晉人是一位民間賢士,機智詼諧,一肚皮的笑話。惠施引他拜見魏惠王。


戴晉人問:「王見過蝸牛嗎?」


魏惠王說「見過。」


戴晉人說:「有兩幫小傢夥爬入蝸牛雙角,一邦佔領左角,建立觸國,發表《觸犯宣言》。一幫佔領右角,建立蠻國,發表《蛮橫宣言》。兩國軍隊在交界處,也就是蝸牛的頭皮層間,常常互相爭奪領土,爆發大戰。一1場大戰,抛尸數萬。敗方逃竄,死守蝸牛角尖。勝方追擊十伍天,然後凱旋,兩國簽訂和約,準備下次再戰。」


魏惠王說:「噫哟!虛構的吧?」


戴晉人說:「不。請聽我落實。宇宙空間,在你看來,有極限 嗎?」


魏惠王說:「沒有極限。」


戴晉人說:「設想你的靈魂飛天,以不可思議的超光速暢遊沒有極限的最遠最遠的宇宙空間。然後返回地面,再看看這九州列國,同那無限大的宇宙相比較,豈不無限小嗎?」


魏惠王說:「那是當然。」


戴晉人說:「九州列國之間有個小小魏國。魏國有個更小的大梁城。大梁城內有一微粒,請原諒吧,那就是你。你同蠻國的領袖相比較,難道有很大的差別嗎?」


魏惠王說:「差不多。」


戴晉人不再說,鞠躬,退下。


魏惠王獨坐發呆,悵然若失。


惠施等到戴晉人出來了,便進去見魏惠王。


魏惠王說:「你引來的那個說客,嘿,思想鉅人哪!聖人堯舜也抵擋不住他呢!」


惠施說:「不論好聽不好聽,竹管總能吹出音響。吹刀環嗎?嘘,如此而已。世俗推崇堯舜。引堯舜來比較戴晉人,只一嘘便啞了。」

2017年11月28日 星期二

莊子第25章則陽-3

莊子第25章則陽-3


舊(ㄐㄧㄡˋ)國(ㄍㄨㄛˊ)舊(ㄐㄧㄡˋ)都(ㄉㄨ),望(ㄨㄤˋ)之(ㄓ)暢(ㄔㄤˋ)然(ㄖㄢˊ)。雖(ㄙㄨㄟ)使(ㄕˇ)丘(ㄑㄧㄡ)陵(ㄌㄧㄥˊ)草(ㄘㄠˇ)木(ㄇㄨˋ)之(ㄓ)緡(ㄇㄧㄣˊ)入(ㄖㄨˋ)之(ㄓ)者(ㄓㄜˇ)十(ㄕˊ)玖(ㄐㄧㄡˇ),猶(ㄧㄡˊ)之(ㄓ)暢(ㄔㄤˋ)然(ㄖㄢˊ),況(ㄎㄨㄤˋ)見(ㄐㄧㄢˋ)見(ㄐㄧㄢˋ)聞(ㄨㄣˊ)聞(ㄨㄣˊ)者(ㄓㄜˇ)也(ㄧㄝˇ),以(ㄧˇ)十(ㄕˊ)仞(ㄖㄣˋ)之(ㄓ)一(ㄧ)縣(ㄒㄧㄢˋ)眾(ㄓㄨㄥˋ)間(ㄐㄧㄢ)者(ㄓㄜˇ)也(ㄧㄝˇ)。


冉(ㄖㄢˇ)相(ㄒㄧㄤ)氏(ㄕˋ)得(ㄉㄜˊ)其(ㄑㄧˊ)環(ㄏㄨㄢˊ)中(ㄓㄨㄥ)以(ㄧˇ)隨(ㄙㄨㄟˊ)成(ㄔㄥ),與(ㄩˇ)物(ㄨˋ)無(ㄨˊ)終(ㄓㄨㄥ)無(ㄨˊ)始(ㄕˇ),無(ㄨˊ)幾(ㄐㄧˇ)無(ㄨˊ)時(ㄕˊ)。日(ㄖˋ)與(ㄩˇ)物(ㄨˋ)化(ㄏㄨㄚˋ)者(ㄓㄜˇ),一(ㄧ)不(ㄅㄨˋ)化(ㄏㄨㄚˋ)者(ㄓㄜˇ)也(ㄧㄝˇ)。闔(ㄏㄜˊ)嘗(ㄔㄤˊ)捨(ㄕㄜˇ)之(ㄓ)!夫(ㄈㄨ)師(ㄕ)天(ㄊㄧㄢ)而(ㄦˊ)不(ㄅㄨˋ)得(ㄉㄜˊ)師(ㄕ)天(ㄊㄧㄢ),與(ㄩˇ)物(ㄨˋ)皆(ㄐㄧㄝ)殉(ㄒㄩㄣˋ)。其(ㄑㄧˊ)以(ㄧˇ)為(ㄨㄟˊ)事(ㄕˋ)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之(ㄓ)何(ㄏㄜˊ)!夫(ㄈㄨ)聖(ㄕㄥˋ)人(ㄖㄣˊ)未(ㄨㄟˋ)始(ㄕˇ)有(ㄧㄡˇ)天(ㄊㄧㄢ),未(ㄨㄟˋ)始(ㄕˇ)有(ㄧㄡˇ)人(ㄖㄣˊ),未(ㄨㄟˋ)始(ㄕˇ)有(ㄧㄡˇ)始(ㄕˇ),未(ㄨㄟˋ)始(ㄕˇ)有(ㄧㄡˇ)物(ㄨˋ),與(ㄩˇ)世(ㄕˋ)偕(ㄐㄧㄝ)行(ㄒㄧㄥˊ)而(ㄦˊ)不(ㄅㄨˋ)替(ㄊㄧˋ),所(ㄙㄨㄛˇ)行(ㄒㄧㄥˊ)之(ㄓ)備(ㄅㄟˋ)而(ㄦˊ)不(ㄅㄨˋ)洫(ㄒㄩˋ),其(ㄑㄧˊ)合(ㄏㄜˊ)之(ㄓ)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之(ㄓ)何(ㄏㄜˊ)!


湯(ㄊㄤ)得(ㄉㄜˊ)其(ㄑㄧˊ)司(ㄙ)御(ㄩˋ),門(ㄇㄣˊ)尹(ㄧㄣˇ)登(ㄉㄥ)恆(ㄏㄥˊ)為(ㄨㄟˊ)之(ㄓ)傅(ㄈㄨˋ)之(ㄓ)。從(ㄘㄨㄥˊ)師(ㄕ)而(ㄦˊ)不(ㄅㄨˊ)囿(ㄧㄡˋ),得(ㄉㄜˊ)其(ㄑㄧˊ)隨(ㄙㄨㄟˊ)成(ㄔㄥˊ)。為(ㄨㄟˊ)之(ㄓ)司(ㄙ)其(ㄑㄧˊ)名(ㄇㄧㄥˊ)之(ㄓ)名(ㄇㄧㄥˊ)嬴(ㄧㄥˊ)法(ㄈㄚˇ)得(ㄉㄜˊ)其(ㄑㄧˊ)兩(ㄌㄧㄤˇ)見(ㄐㄧㄢˋ)。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之(ㄓ)盡(ㄐㄧㄣˋ)慮(ㄌㄩˋ),為(ㄨㄟˊ)之(ㄓ)傅(ㄈㄨˋ)之(ㄓ)。容(ㄖㄨㄥˊ)成(ㄔㄥˊ)氏(ㄕˋ)曰(ㄩㄝ):「除(ㄔㄨˊ)日(ㄖˋ)無(ㄨˊ)歲(ㄙㄨㄟˋ),無(ㄨˊ)內(ㄋㄟˋ)無(ㄨˊ)外(ㄨㄞˋ)。」


註:


1.舊國舊都:比喻本性。         2.暢然:明朗貌。


3.緡:是密之用,謂草木之茂盛也。


4.見見聞聞:謂親身見聞到本來面目。


5.縣眾閒:縣者懸也。閒者間也。謂懸於眾人耳目之間。


6.冉相氏:古之聖王    


7.環中:虛空。


8.隨成:順物自成。     9.幾:借為期。


10.闔嘗舍之:王敔曰:「盍嘗離其環中。」


11.替:廢止。          12.洫:敗也。


13.合:謂無心合道。    14.湯得其司御:御,帝王之稱。


15.門尹登恆:湯尊伊尹為阿衡。即宰相。


16.師:指師傳伊尹。


17.之司其名:司,主也。言徒主有君王之名。


18.之名嬴法:之名可當為之。嬴,餘也。謂以法為多餘之物。


19.得其兩見:見通顯。湯虛其己隨順,使伊尹能盡才治國,而 國興盛,是以君臣兩得其顯。


20.盡慮:竭盡思慮。


21.容成氏:傳為黃帝時作曆之人。


22.除日無歲:謂無日無歲,不分歲時也。


譯:


祖國與家鄉,一看到她就分外喜悦;即使是丘陵草木使她顯得面目不清,甚至掩没了十之八九,心里還是十分欣喜。更何况親身見聞到她的真面目、真情况,就像是數丈高台高懸于眾人的面前讓人崇敬、仰慕啊!


冉相氏體察了道的精髓因而能聽任外物自然發展,跟外物接觸相處没有终始,也顯不出時日。天天隨外物而變化,而其凝寂虚空的心境却一点也不會改變,何賞舍棄過大道的精髓!


有心去效法自然却得不到效法自然的結果,跟外物一道相追逐,對于所修的事業又能够怎麼樣呢?


聖人心目中從不曾有過天,從不曾有過人,從不曾有過開始,從不曾有過外物,跟隨世道一塊兒發展變化而没有廢止,有所行動也是那麼完備因而不會受到敗壞,他與外物的契合與融洽又將是怎麼樣的呢!


商湯啟用他的伊尹阿衡做他的師傅,而他隨從師傅學習却從不拘泥于所學;能够隨順而成,為此而察其名迹;對待這樣的名迹又無心尋其常法,因而君臣、師徒能各得其所、各安其分。


仲尼最后棄絕了謀慮,因此對自然才有所輔助。


容成氏說:「摒除了日就不會累積成年,忘掉了自己就能忘掉周圍的事物。」


流沙河之譯


(故國啊,故都啊,異邦倦遊歸來,遠遠望見城郭,我是多麼快活。


哪怕城牆倒塌,城門破落,繁華大街盡毀於兵火,哪怕故宫剩壹片高坡,乔木掩,荒草沒,只要老傢那條小巷還在,我仍然很快活。


本質啊,天性啊,紅塵倦遊歸來,遠遠望見真相,我是多麼舒暢。


何況一望便明白,視野很寬敞,何況一聽便清楚,聲音很響亮。


真理畢竟是心靈的故鄉,高臺十丈,矗立城中央。


遠古時代,冉相氏族一位酋長研究哲學,發現圓環中央的虛空處乃是理想的中立區。懸浮在環中的虛空裡,就能自由回旋,穫得全方位的視域,超脫於環上的是非矛盾。社會上的是非之戰,亦即紅半環和綠半環的是非矛盾,不宜介入,只宜中立。


冉相氏族那位酋長悟得環中之道,所以中立在虛空裡,讓環上的是非互相證偽,矛盾便解決了,社會上無限多的問題便解決了。


萬物自滅了自生了,萬事自毀了自成了,他都順其自然的與外界同步的調整自己。無始無終,他永遠調整自己。無期無限,他經常調整自己。看他天天跟隨外界變來變去,豈不迷失自我?。他是以動守靜,執一不變的哟。


他何嘗離開過環中呀!他幾時站過紅半環或綠半環的立場呀!出自本性要求,仿效自然規律,從而悟得環中之道,像他這樣的人不多。多的是仿效自然規律而捉摸不到自然規律,依舊站在環上的人。這些人之所以要仿效自然規律,純粹出自功利考慮罷了。


貪功嗜利,陪著外物殉葬,這假做本身就背叛了自然規律,他們還認為此乃神聖的事業,奈何!聖人從不細察何為天命何為人事,從不規定幾時開始幾時告終,全憑本性要求做去,自與外界同步偕行而不中斷,所以所為完美無憾而不貪嗜。他就這樣仿效自然規律而與自然規律密合無間,奈何!


聖人成湯革了夏朝暴君的命,創建商朝,身為天子,發掘下層天才,一是車夫名登,一是門警名恆,遂拜他二人為師傅,又不受他二人的局限。登先生駕車穿行空虛處,恆先生守門站立空虛處,都是妙在握虛持空以對付外物呀。成湯受到啟發,悟得環中之道,超脫是非矛盾,握持虛空以對付天下種種麻煩事,讓其自行解決。成湯給這經驗命名,名之曰虛空術。成湯得到了登、恆兩賢士。


千年後有孔子吃盡苦頭,晚年醒悟,排除思慮,遙拜成湯為師傅,學習環中虛空之術。


遠古容成氏族一位酋長研究天文歷法,說過:「沒有一天又一天,哪來一年又一年。沒有內函,哪來外延。所以說呢,沒有虛空,哪來圓環,虛空存在於圓環之先,領導圓環。」)

莊子第25章則陽-2

莊子第25章則陽-2


聖(ㄕㄥˋ)人(ㄖㄣˊ)達(ㄉㄚˊ)綢(ㄔㄡˊ)繆(ㄇㄡˊ),週(ㄓㄡ)盡(ㄐㄧㄣˋ)一(ㄧ)體(ㄊㄧˇ)矣(ㄧˇ),而(ㄦˊ)不(ㄅㄨˋ)知(ㄓ)其(ㄑㄧˊ)然(ㄖㄢˊ),性(ㄒㄧㄥˋ)也(ㄧㄝˇ)。複(ㄈㄨˋ)命(ㄇㄧㄥˋ)搖(ㄧㄠˊ)作(ㄗㄨㄛˋ)而(ㄦˊ)以(ㄧˇ)天(ㄊㄧㄢ)為(ㄨㄟˊ)師(ㄕ),人(ㄖㄣˊ)則(ㄗㄜˊ)從(ㄘㄨㄥˊ)而(ㄦˊ)命(ㄇㄧㄥˋ)之(ㄓ)也(ㄧㄝˇ)。懮(ㄧㄡ)乎(ㄏㄨ)知(ㄓ),而(ㄦˊ)所(ㄙㄨㄛˇ)行(ㄒㄧㄥˊ)恆(ㄏㄥˊ)無(ㄨˊ)幾(ㄐㄧˇ)時(ㄕˊ),其(ㄑㄧˊ)有(ㄧㄡˇ)止(ㄓˇ)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之(ㄓ)何(ㄏㄜˊ)!


生(ㄕㄥ)而(ㄦˊ)美(ㄇㄟˇ)者(ㄓㄜˇ),人(ㄖㄣˊ)與(ㄩˇ)之(ㄓ)鑒(ㄐㄧㄢˋ),不(ㄅㄨˊ)告(ㄍㄠˋ)則(ㄗㄜˊ)不(ㄅㄨˋ)知(ㄓ)其(ㄑㄧˊ)美(ㄇㄟˇ)於(ㄩˊ)人(ㄖㄣˊ)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知(ㄓ)之(ㄓ),若(ㄖㄨㄛˋ)不(ㄅㄨˋ)知(ㄓ)之(ㄓ),若(ㄖㄨㄛˋ)聞(ㄨㄣˊ)之(ㄓ),若(ㄖㄨㄛˋ)不(ㄅㄨˋ)聞(ㄨㄣˊ)之(ㄓ),其(ㄑㄧˊ)可(ㄎㄜˇ)喜(ㄒㄧˇ)也(ㄧㄝˇ)終(ㄓㄨㄥ)無(ㄨˊ)已(ㄧˇ),人(ㄖㄣˊ)之(ㄓ)好(ㄏㄠˇ)之(ㄓ)亦(ㄧˋ)無(ㄨˊ)已(ㄧˇ),性(ㄒㄧㄥˋ)也(ㄧㄝˇ)。


聖(ㄕㄥˋ)人(ㄖㄣˊ)之(ㄓ)愛(ㄞˋ)人(ㄖㄣˊ)也(ㄧㄝˇ),人(ㄖㄣˊ)與(ㄩˇ)之(ㄓ)名(ㄇㄧㄥˊ),不(ㄅㄨˊ)告(ㄍㄠˋ)則(ㄗㄜˊ)不(ㄅㄨˋ)知(ㄓ)其(ㄑㄧˊ)愛(ㄞˋ)人(ㄖㄣˊ)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知(ㄓ)之(ㄓ),若(ㄖㄨㄛˋ)不(ㄅㄨˋ)知(ㄓ)之(ㄓ),若(ㄖㄨㄛˋ)聞(ㄨㄣˊ)之(ㄓ),若(ㄖㄨㄛˋ)不(ㄅㄨˋ)聞(ㄨㄣˊ)之(ㄓ),其(ㄑㄧˊ)愛(ㄞˋ)人(ㄖㄣˊ)也(ㄧㄝˇ)終(ㄓㄨㄥ)無(ㄨˊ)已(ㄧˇ),人(ㄖㄣˊ)之(ㄓ)安(ㄢ)之(ㄓ)亦(ㄧˋ)無(ㄨˊ)已(ㄧˇ),性(ㄒㄧㄥˋ)也(ㄧㄝˇ)。


註:


1.達綢繆:綢繆,綿密。達,通也。即玄通之意。


2.周:無微不照之意。


3.般命搖作:復當循字之誤。謂順乎天命而動作。


4.命之:猶名之。


5.安之:服之也。


譯:


聖人通達于人世間的各種紛擾和糾葛,周遍而又透徹地了解萬物混同一體的狀態,却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出于自然的本性。為回返真性而又有所動作也總是把師法自然作為榜樣,人們隨后方才稱呼他為聖人。懮心于智巧與謀慮因而行動常常不宜持久,時而有所中止又將能怎樣呢!


生來就漂亮的人,是因為别人給他作了一面鏡子,如果不通過比較他也不會知道自己比别人漂亮。


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没有聽見,他内心的喜悦就不會有所終止,人們對他的好感也不會有所中止,這就是出于自然的本性。


聖人撫愛眾人,是因為人們給予了他相應的名字,如果人們不這樣稱譽他,聖人也不知道自己怜愛他人。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没有聽見,他給于人們的愛就不會有所終止,人們安于這樣的撫愛也不會有所終止,這就是出于自然的本性。


流沙河之譯


萬物糾纏在一起,就像一團亂絲,聖人紬繹(讀抽易,理出頭緒)出來,原是一條線啊,名叫自然,或曰天然。


天然這條線索,貫串人間萬事,貫串天地萬物,聯結成整體,這便是世界。世界上的每一事物具體情況非常深奥,連聖人也弄不清楚,也不必弄清楚。我們只能說,那是本質嘛,本來就那樣;那是天性嘛,天生就那樣。


聖人被尊稱為聖人,是因為他仿效自然規律,順從命運安排,認識到本質與天性之不可更改,推行無為主義。相反的是那些有為之士,挖空心思,日拼夜搏,到頭總是一場空。幾時他們才有個完啊!奈何,奈何!


天生佳麗,縱然給她鏡子,如果家中諸人不說她很漂亮,她也永遠不曉得自己很漂亮,更不會認為自己艷絕群芳了。


照見鏡子,她好像曉得了,又好像不曉得。聽見傢中諸人囁囁耳語,她似乎察覺了,又似乎未察覺。不管怎樣,她依然很漂亮,大家依然樂於欣賞她,這就是天性了。


同樣的情形是聖人厚愛百姓,縱然給他頭銜,如果社會各界不說他愛百姓,他也永遠不曉得自己愛百姓,更不會認為自己愛及萬物了。瞥見頭銜,他好像曉得了,又好像不曉得,聽見社會各界紛紛傳聞,他似乎察覺了,又似乎未察覺。不管怎樣,他依然愛百姓,百姓依然安於被他愛,這也是天性呢。

莊子第25章則陽-1

莊子第25章則陽-1


則(ㄗㄜˊ)陽(ㄧㄤˊ)遊(ㄧㄡˊ)於(ㄩˊ)楚(ㄔㄨˇ),夷(ㄧˊ)節(ㄐㄧㄝˊ)言(ㄧㄢˊ)之(ㄓ)於(ㄩˊ)王(ㄨㄤˊ),王(ㄨㄤˊ)未(ㄨㄟˋ)之(ㄓ)見(ㄐㄧㄢˋ)。夷(ㄧˊ)節(ㄐㄧㄝˊ)歸(ㄍㄨㄟ)。


彭(ㄆㄥˊ)陽(ㄧㄤˊ)見(ㄐㄧㄢˋ)王(ㄨㄤˊ)果(ㄍㄨㄛˇ)曰(ㄩㄝ):「夫(ㄈㄨ)子(ㄗˇ)何(ㄏㄜˊ)不(ㄅㄨˋ)譚(ㄊㄢˊ)我(ㄨㄛˇ)於(ㄩˊ)王(ㄨㄤˊ)?」


王(ㄨㄤˊ)果(ㄍㄨㄛˇ)曰(ㄩㄝ):「我(ㄨㄛˇ)不(ㄅㄨˋ)若(ㄖㄨㄛˋ)公(ㄍㄨㄥ)閱(ㄩㄝˋ)休(ㄒㄧㄡ)。」


彭(ㄆㄥˊ)陽(ㄧㄤˊ)曰(ㄩㄝ):「公(ㄍㄨㄥ)閱(ㄩㄝˋ)休(ㄒㄧㄡ)奚(ㄒㄧ)為(ㄨㄟˊ)者(ㄓㄜˇ)邪(ㄒㄧㄝˊ)?」


曰(ㄩㄝ):「冬(ㄉㄨㄥ)則(ㄗㄜˊ)戳(ㄔㄨㄛ)鱉(ㄅㄧㄝ)於(ㄩˊ)江(ㄐㄧㄤ),夏(ㄒㄧㄚˋ)則(ㄗㄜˊ)休(ㄒㄧㄡ)乎(ㄏㄨ)山(ㄕㄢ)樊(ㄈㄢˊ)。有(ㄧㄡˇ)過(ㄍㄨㄛˋ)而(ㄦˊ)問(ㄨㄣˋ)者(ㄓㄜˇ), 曰(ㄩㄝ):『此(ㄘˇ)予(ㄩˇ)宅(ㄓㄞˊ)也(ㄧㄝˇ)。』


夫(ㄈㄨ)夷(ㄧˊ)節(ㄐㄧㄝˊ)已(ㄧˇ)不(ㄅㄨˋ)能(ㄋㄥˊ),而(ㄦˊ)況(ㄎㄨㄤˋ)我(ㄨㄛˇ)乎(ㄏㄨ)!吾(ㄨˊ)又(ㄧㄡˋ)不(ㄅㄨˋ)若(ㄖㄨㄛˋ)夷(ㄧˊ)節(ㄐㄧㄝˊ)。夫(ㄈㄨ)夷(ㄧˊ)節(ㄐㄧㄝˊ)之(ㄓ)為(ㄨㄟˊ)人(ㄖㄣˊ)也(ㄧㄝˇ),無(ㄨˊ)德(ㄉㄜˊ)而(ㄦˊ)有(ㄧㄡˇ)知(ㄓ),不(ㄅㄨˋ)自(ㄗˋ)許(ㄒㄩˇ),以(ㄧˇ)之(ㄓ)神(ㄕㄣˊ)其(ㄑㄧˊ)交(ㄐㄧㄠ),固(ㄍㄨˋ)顛(ㄉㄧㄢ)冥(ㄇㄧㄥˊ)乎(ㄏㄨ)富(ㄈㄨˋ)貴(ㄍㄨㄟˋ)之(ㄓ)地(ㄉㄧˋ)。非(ㄈㄟ)相(ㄒㄧㄤ)助(ㄓㄨˋ)以(ㄧˇ)德(ㄉㄜˊ),相(ㄒㄧㄤ)助(ㄓㄨˋ)消(ㄒㄧㄠ)也(ㄧㄝˇ)。夫(ㄈㄨ)凍(ㄉㄨㄥˋ)者(ㄓㄜˇ)假(ㄐㄧㄚˋ)衣(ㄧ)於(ㄩˊ)春(ㄔㄨㄣ),暍(ㄏㄜˋ)者(ㄓㄜˇ)反(ㄈㄢˇ)冬(ㄉㄨㄥ)乎(ㄏㄨ)冷(ㄌㄥˇ)風(ㄈㄥ)。夫(ㄈㄨ)楚(ㄔㄨˇ)王(ㄨㄤˊ)之(ㄓ)為(ㄨㄟˊ)人(ㄖㄣˊ)也(ㄧㄝˇ),形(ㄒㄧㄥˊ)尊(ㄗㄨㄣ)而(ㄦˊ)嚴(ㄧㄢˊ)。其(ㄑㄧˊ)於(ㄩˊ)罪(ㄗㄨㄟˋ)也(ㄧㄝˇ),無(ㄨˊ)赦(ㄕㄜˋ)如(ㄖㄨˊ)虎(ㄏㄨˇ)。非(ㄈㄟ)夫(ㄈㄨ)佞(ㄋㄧㄥˋ)人(ㄖㄣˊ)正(ㄓㄥˋ)德(ㄉㄜˊ),其(ㄑㄧˊ)孰(ㄕㄨˊ)能(ㄋㄥˊ)橈(ㄋㄠˊ)焉(ㄧㄢ)。故(ㄍㄨˋ)聖(ㄕㄥˋ)人(ㄖㄣˊ)其(ㄑㄧˊ)窮(ㄑㄩㄥˊ)也(ㄧㄝˇ),使(ㄕˇ)家(ㄐㄧㄚ)人(ㄖㄣˊ)忘(ㄨㄤˋ)其(ㄑㄧˊ)貧(ㄆㄧㄣˊ);其(ㄑㄧˊ)達(ㄉㄚˊ)也(ㄧㄝˇ),使(ㄕˇ)王(ㄨㄤˊ)公(ㄍㄨㄥ)忘(ㄨㄤˋ)爵(ㄐㄩㄝˊ)祿(ㄌㄨˋ)而(ㄦˊ)化(ㄏㄨㄚˋ)卑(ㄅㄟ);其(ㄑㄧˊ)於(ㄩˊ)物(ㄨˋ)也(ㄧㄝˇ),與(ㄩˇ)之(ㄓ)為(ㄨㄟˊ)娛(ㄩˊ)矣(ㄧˇ);其(ㄑㄧˊ)於(ㄩˊ)人(ㄖㄣˊ)也(ㄧㄝˇ),樂(ㄌㄜˋ)物(ㄨˋ)之(ㄓ)通(ㄊㄨㄥ)而(ㄦˊ)保(ㄅㄠˇ)己(ㄐㄧˇ)焉(ㄧㄢ)。故(ㄍㄨˋ)或(ㄏㄨㄛˋ)不(ㄅㄨˋ)言(ㄧㄢˊ)而(ㄦˊ)欽(ㄑㄧㄣ)人(ㄖㄣˊ)以(ㄧˇ)和(ㄏㄜˊ),與(ㄩˇ)人(ㄖㄣˊ)並(ㄅㄧㄥˋ)立(ㄌㄧˋ)而(ㄦˊ)使(ㄕˇ)人(ㄖㄣˊ)化(ㄏㄨㄚˋ),父(ㄈㄨˋ)子(ㄗˇ)之(ㄓ)宜(ㄧˊ)。彼(ㄅㄧˇ)其(ㄑㄧˊ)乎(ㄏㄨ)歸(ㄍㄨㄟ)居(ㄐㄩ),而(ㄦˊ)一(ㄧ)閒(ㄒㄧㄢˊ)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施(ㄕ)。其(ㄑㄧˊ)於(ㄩˊ)人(ㄖㄣˊ)心(ㄒㄧㄣ)者(ㄓㄜˇ),若(ㄖㄨㄛˋ)是(ㄕˋ)其(ㄑㄧˊ)遠(ㄩㄢˇ)也(ㄧㄝˇ)。故(ㄍㄨˋ)曰(ㄩㄝ):『待(ㄉㄞˋ)公(ㄍㄨㄥ)閱(ㄩㄝˋ)休(ㄒㄧㄡ)』。」


註:


1.則陽:姓彭,名則陽。       2.夷節:姓夷,名節。楚臣。


3.王果:楚賢人。             4.譚:同談。


5.公閱休:隱士。             6.擉:剌,今為戮。


7.山樊:山旁。               8.不自許:不自甘淡薄。


9.顛冥:猶沈迷。            10.消:消其聲。


11.凍者假衣於春,喝者反冬乎冷風:喝,傷暑。言其惟利是趨, 幻想多求之意。


12.佞人:有辯才之人。        13.正德:有真德之人。


14.橈:撓之借用字,撓屈之意。   15.娛:樂也。


16.飲:同引。


17.父子之宜,彼其乎歸:郭象曰:使彼父父子子各歸其所。


18.間:清靜無為之意。


譯:


則陽周游到楚国,夷節向楚王談到則陽,楚王没有接見他,     夷節只得作罷歸家。


則陽見到王果,說:「先生怎麼不在楚王面前談談我呢?」


王果說:「我不如公閱休。」


則陽問:「公閱休是干什麼的人呢?」


王果說:「他冬天到江河里刺鱉,夏天到山脚下憩息。有人 經過而問他,他就说『這就是我的住宅。』


夷節尚且不能做到,何况是我呢?我又比不上夷節。夷節的為人,缺少德行却有世俗人的智巧,不能約束自己做到清虚恬淡,用他特有的辦法巧妙地跟人交游與結識,在富有和尊顯的圈子里弄得神情顛狂内心迷亂,不是用德行去相助他人,而是使德行有所毁損。受凍的人盼着温暖的春天,中暑的人剛好相反得求助冷風帶來凉爽。楚王的為人,外表高貴而又威嚴;他對于有過錯的人,像老虎一樣不會给予一點寬恕;不是極有才辯的人而又端正德行,誰能够使他折服!


所以聖人,他們窮困能置身世外,能使家人忘却生活的清苦,他们身世顯赫能使王公貴族忘却爵祿而變得謙卑起来。他們對于外物,與之和諧歡樂;他們對于别人,樂于溝通、混迹人世而又能保持自己的真性;有時候一句話不說也能用中和之道给人以滿足,跟人在一塊兒就能使人受到感化。父親和兒子都各得其宜,各自安于自己的地位,而聖人却完全是清虚無為地對待周圍所有的人。聖人的想法跟一般人的心思,相比起来差距是那麼遠。所以说,要使楚王信服還得期待公閱休哩。」


流沙河之譯


彭則陽,魯國人,南遊楚國,意在求得一官半職,拜託大臣夷節先生引他去見國王。夷節向國王報告了,國王對彭則陽缺乏興趣,不予召見。夷節退朝出來,如實以告。彭則陽不死心,另辟溪徑,又拜託賢大夫王果先生幫忙,說:「王老師怎麼不為我美言幾句呢,在楚王面前?」


王果見他官瘾迫切,言詞鄙俗,便想規勸他,於是說:「找我還不如去找公閱休。」


彭則陽未聽過公閱休的姓名。部長級官員的姓名他都背熟了,想不起有一位姓公閱名休的大夫,便問:「公閱休?幹啥的?」


王果說:「一位隱士。冬天他戳鱉在長江邊,夏天他乘涼在山腳下。過客問他傢住哪裡,他答:『這裡就是我的傢。』


我認為你應該去找他。你已經拜託過夷節了,夷節都說沒有辦法,何況我呀。我在楚王面前說不起話,比夷節差很多。夷節為人臉皮厚,肚子爛,一點也不自高自大,團結同僚,討好上下,拉關係出神入化,追眼前的財富,迷頭上的烏紗,不能助人為善,倒能把人拉垮。冷得要死了,你不加衣裳,老等春天溫暖的太陽。熱得發昏了,你不脫棉襖,坐待冬天涼爽的寒潮。去找公閱休吧,聽聽他的意見。


你道楚王好侍候嗎?楚王為人哟,架子大,抖威風,兩腳的猛虎呀,誰犯錯誤殺無赦。只有兩種人能夠左右他,一是大奸大佞的不倒翁,是大賢大德的硬漢子。中不溜兒的就別想去伴虎啦!」


王果又說:「所以聖人清高自守。退隱社會底層,他教子女恬淡,忘懮忘貧。登上朝廷高位,他使貴族醒悟,自慚形穢。什麼樣的環境他都快活。什麼樣的人他都能對話,而又不失格。有時候不說話,也能使人陶醉春風。有時候同別人並肩站站,也能使人潛移默化。在家庭生活中,父尊子卑啦兄先弟後啦夫唱婦隨啦那一套礼仪,他都退還給週公了,而一概寬舒地對待兒女弟妹以及妻室。聖人俗人皆是人,精神境界差距如此之大!
所以我說,去找公閱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