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第29章 盗跖-4
子(ㄗˇ)張(ㄓㄤ)問(ㄨㄣˋ)於(ㄩˊ)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盍(ㄍㄞˋ)不(ㄅㄨˋ)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無(ㄨˊ)行(ㄒㄧㄥˋ)則(ㄗㄜˊ)不(ㄅㄨˋ)信(ㄒㄧㄣˋ),不(ㄅㄨˋ)信(ㄒㄧㄣˋ)則(ㄗㄜˊ)不(ㄅㄨˋ)任(ㄖㄣˋ),不(ㄅㄨˋ)任(ㄖㄣˋ)則(ㄗㄜˊ)不(ㄅㄨˋ)利(ㄌㄧˋ)。故(ㄍㄨˋ)觀(ㄍㄨㄢ)之(ㄓ)名(ㄇㄧㄥˊ),計(ㄐㄧˋ)之(ㄓ)利(ㄌㄧˋ),而(ㄦˊ)義(ㄧˋ)真(ㄓㄣ)是(ㄕˋ)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棄(ㄑㄧˋ)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反(ㄈㄢˇ)之(ㄓ)於(ㄩˊ)心(ㄒㄧㄣ),則(ㄗㄜˊ)夫(ㄈㄨ)士(ㄕˋ)之(ㄓ)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不(ㄅㄨˋ)可(ㄎㄜˇ)一(ㄧ)日(ㄖˋ)不(ㄅㄨˋ)為(ㄨㄟˊ)乎(ㄏㄨ)!」
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無(ㄨˊ)恥(ㄔˇ)者(ㄓㄜˇ)富(ㄈㄨˋ),多(ㄉㄨㄛ)信(ㄒㄧㄣˋ)者(ㄓㄜˇ)顯(ㄒㄧㄢˇ)。夫(ㄈㄨ)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之(ㄓ)大(ㄉㄚˋ)者(ㄓㄜˇ),幾(ㄐㄧˇ)在(ㄗㄞˋ)無(ㄨˊ)恥(ㄔˇ)而(ㄦˊ)信(ㄒㄧㄣˋ)。故(ㄍㄨˋ)觀(ㄍㄨㄢ)之(ㄓ)名(ㄇㄧㄥˊ),計(ㄐㄧˋ)之(ㄓ)利(ㄌㄧˋ),而(ㄦˊ)信(ㄒㄧㄣˋ)真(ㄓㄣ)是(ㄕˋ)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棄(ㄑㄧˋ)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反(ㄈㄢˇ)之(ㄓ)於(ㄩˊ)心(ㄒㄧㄣ),則(ㄗㄜˊ)夫(ㄈㄨ)士(ㄕˋ)之(ㄓ)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抱(ㄅㄠˋ)其(ㄑㄧˊ)天(ㄊㄧㄢ)乎(ㄏㄨ)!」
子(ㄗˇ)張(ㄓㄤ)曰(ㄩㄝ):「昔(ㄒㄧˊ)者(ㄓㄜˇ)桀(ㄐㄧㄝˊ)、紂(ㄓㄡˋ)貴(ㄍㄨㄟˋ)為(ㄨㄟˊ)天(ㄊㄧㄢ)子(ㄗˇ),富(ㄈㄨˋ)有(ㄧㄡ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今(ㄐㄧㄣ)謂(ㄨㄟˋ)臧(ㄗㄤ)聚(ㄐㄩˋ)曰(ㄩㄝ):『汝(ㄖㄨˇ)行(ㄒㄧㄥˊ)如(ㄖㄨˊ)桀(ㄐㄧㄝˊ)、纣(ㄓㄡˋ)。』則(ㄗㄜˊ)有(ㄧㄡˇ)怍(ㄗㄨㄛˋ)色(ㄙㄜˋ),有(ㄧㄡˇ)不(ㄅㄨˋ)服(ㄈㄨˊ)之(ㄓ)心(ㄒㄧㄣ)者(ㄓㄜˇ),小(ㄒㄧㄠˇ)人(ㄖㄣˊ)所(ㄙㄨㄛˇ)賤(ㄐㄧㄢˋ)也(ㄧㄝˇ)。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墨(ㄇㄛˋ)翟(ㄓㄞˊ),窮(ㄑㄩㄥˊ)為(ㄨㄟˊ)匹(ㄆㄧˇ)夫(ㄈㄨ),今(ㄐㄧㄣ)謂(ㄨㄟˋ)宰(ㄗㄞˇ)相(ㄒㄧㄤˋ)曰(ㄩㄝ)『子(ㄗˇ)行(ㄒㄧㄥˊ)如(ㄖㄨˊ)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墨(ㄇㄛˋ)翟(ㄓㄞˊ)。』則(ㄗㄜˊ)變(ㄅㄧㄢˋ)容(ㄖㄨㄥˊ)易(ㄧˋ)色(ㄙㄜˋ),稱(ㄔㄥ)不(ㄅㄨˋ)足(ㄗㄨˊ)者(ㄓㄜˇ),士(ㄕˋ)誠(ㄔㄥˊ)貴(ㄍㄨㄟˋ)也(ㄧㄝˇ)。故(ㄍㄨˋ)勢(ㄕˋ)為(ㄨㄟˊ)天(ㄊㄧㄢ)子(ㄗˇ),未(ㄨㄟˋ)必(ㄅㄧˋ)貴(ㄍㄨㄟˋ)也(ㄧㄝˇ);窮(ㄑㄩㄥˊ)為(ㄨㄟˊ)匹(ㄆㄧˇ)夫(ㄈㄨ),未(ㄨㄟˋ)必(ㄅㄧˋ)賤(ㄐㄧㄢˋ)也(ㄧㄝˇ)。貴(ㄍㄨㄟˋ)賤(ㄐㄧㄢˋ)之(ㄓ)分(ㄈㄣ),在(ㄗㄞˋ)行(ㄏㄤˊ)之(ㄓ)美(ㄇㄟˇ)惡(ㄜˋ)。」
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小(ㄒㄧㄠˇ)盜(ㄉㄠˋ)者(ㄓㄜˇ)拘(ㄐㄩ),大(ㄉㄚˋ)盜(ㄉㄠˋ)者(ㄓㄜˇ)為(ㄨㄟˊ)諸(ㄓㄨ)侯(ㄏㄡˊ)。諸(ㄓㄨ)侯(ㄏㄡˊ)之(ㄓ)門(ㄇㄣˊ),義(ㄧˋ)士(ㄕˋ)存(ㄘㄨㄣˊ)焉(ㄧㄢ)。昔(ㄒㄧˊ)者(ㄓㄜˇ)桓(ㄏㄨㄢˊ)公(ㄍㄨㄥ)小(ㄒㄧㄠˇ)白(ㄅㄞˊ)殺(ㄕㄚ)兄(ㄒㄩㄥ)入(ㄖㄨˋ)嫂(ㄙㄠˇ),而(ㄦˊ)管(ㄍㄨㄢˇ)仲(ㄓㄨㄥˋ)為(ㄨㄟˊ)臣(ㄔㄣˊ);田(ㄊㄧㄢˊ)成(ㄔㄥˊ)子(ㄗˇ)常(ㄔㄤˊ)殺(ㄕㄚ)君(ㄐㄩㄣ)竊(ㄑㄧㄝˋ)國(ㄍㄨㄛˊ),而(ㄦˊ)孔(ㄎㄨㄥˇ)子(ㄗˇ)受(ㄕㄡˋ)幣(ㄅㄧˋ)。論(ㄌㄨㄣˋ)則(ㄗㄜˊ)賤(ㄐㄧㄢˋ)之(ㄓ),行(ㄒㄧㄥˊ)則(ㄗㄜˊ)下(ㄒㄧㄚˋ)之(ㄓ),則(ㄗㄜˊ)是(ㄕˋ)言(ㄧㄢˊ)行(ㄒㄧㄥˋ)之(ㄓ)情(ㄑㄧㄥˊ)悖(ㄅㄟˋ)戰(ㄓㄢˋ)於(ㄩˊ)胸(ㄒㄩㄥ)中(ㄓㄨㄥ)也(ㄧㄝˇ),不(ㄅㄨˊ)亦(ㄧˋ)拂(ㄈㄨˊ)乎(ㄏㄨ)!故(ㄍㄨˋ)《書(ㄕㄨ)》曰(ㄩㄝ):『孰(ㄕㄨˊ)惡(ㄜˋ)孰(ㄕㄨˊ)美(ㄇㄟˇ),成(ㄔㄥˊ)者(ㄓㄜˇ)為(ㄨㄟˊ)首(ㄕㄡˇ),不(ㄅㄨˋ)成(ㄔㄥˊ)者(ㄓㄜˇ)為(ㄨㄟˊ)尾(ㄨㄟˇ)。』」
子(ㄗˇ)張(ㄓㄤ)曰(ㄩㄝ):「子(ㄗˇ)不(ㄅㄨˋ)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即(ㄐㄧˊ)將(ㄐㄧㄤ)疏(ㄕㄨ)戚(ㄑㄧ)無(ㄨˊ)倫(ㄌㄨㄣˊ),貴(ㄍㄨㄟˋ)賤(ㄐㄧㄢˋ)無(ㄨˊ)義(ㄧˋ),長(ㄓㄤˇ)幼(ㄧㄡˋ)無(ㄨˊ)序(ㄒㄩˋ)。五(ㄨˇ)紀(ㄐㄧˋ)六(ㄌㄧㄡˋ)位(ㄨㄟˋ),將(ㄐㄧㄤ)何(ㄏㄜˊ)以(ㄧˇ)為(ㄨㄟˊ)別(ㄅㄧㄝˊ)乎(ㄏㄨ)?」
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堯(ㄧㄠˊ)殺(ㄕㄚ)長(ㄓㄤˇ)子(ㄗˇ),舜(ㄕㄨㄣˋ)流(ㄌㄧㄡˊ)母(ㄇㄨˇ)弟(ㄉㄧˋ),疏(ㄕㄨ)戚(ㄑㄧ)有(ㄧㄡˇ)倫(ㄌㄨㄣˊ)乎(ㄏㄨ)?湯(ㄊㄤ)放(ㄈㄤˋ)桀(ㄐㄧㄝˊ),武(ㄨˇ)王(ㄨㄤˊ)殺(ㄕㄚ)紂(ㄓㄡˋ),貴(ㄍㄨㄟˋ)賤(ㄐㄧㄢˋ)有(ㄧㄡˇ)義(ㄧˋ)乎(ㄏㄨ)?王(ㄨㄤˊ)季(ㄐㄧˋ)為(ㄨㄟˊ)適(ㄕˋ),周(ㄓㄡ)公(ㄍㄨㄥ)殺(ㄕㄚ)兄(ㄒㄩㄥ),長(ㄓㄤˇ)幼(ㄧㄡˋ)有(ㄧㄡˇ)序(ㄒㄩˋ)乎(ㄏㄨ)?儒(ㄖㄨˊ)者(ㄓㄜˇ)偽(ㄨㄟˋ)辭(ㄘˊ),墨(ㄇㄛˋ)子(ㄗˇ)兼(ㄐㄧㄢ)愛(ㄞˋ),五(ㄨˇ)紀(ㄐㄧˋ)六(ㄌㄧㄡˋ)位(ㄨㄟˋ),將(ㄐㄧㄤ)有(ㄧㄡˇ)別(ㄅㄧㄝˊ)乎(ㄏㄨ)?且(ㄑㄧㄝˇ)子(ㄗˇ)正(ㄓㄥˋ)為(ㄨㄟˊ)名(ㄇㄧㄥˊ),我(ㄨㄛˇ)正(ㄓㄥˋ)為(ㄨㄟˊ)利(ㄌㄧˋ)。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之(ㄓ)實(ㄕˊ),不(ㄅㄨˋ)順(ㄕㄨㄣˋ)於(ㄩˊ)理(ㄌㄧˇ),不(ㄅㄨˋ)監(ㄐㄧㄢ)於(ㄩˊ)道(ㄉㄠˋ)。吾(ㄨˊ)日(ㄖˋ)與(ㄩˇ)子(ㄗˇ)訟(ㄙㄨㄥˋ)於(ㄩˊ)無(ㄨˊ)約(ㄩㄝ),曰(ㄩㄝ)『小(ㄒㄧㄠˇ)人(ㄖㄣˊ)殉(ㄒㄩㄣˋ)財(ㄘㄞˊ),君(ㄐㄩㄣ)子(ㄗˇ)殉(ㄒㄩㄣˋ)名(ㄇㄧㄥˊ),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以(ㄧˇ)變(ㄅㄧㄢˋ)其(ㄑㄧˊ)情(ㄑㄧㄥˊ)、易(ㄧˋ)其(ㄑㄧˊ)性(ㄒㄧㄥˋ)則(ㄗㄜˊ)異(ㄧˋ)矣(ㄧˇ);乃(ㄋㄞˇ)至(ㄓˋ)於(ㄩˊ)棄(ㄑㄧ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為(ㄨㄟˊ)而(ㄦˊ)殉(ㄒㄩㄣ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不(ㄅㄨˋ)為(ㄨㄟˊ)則(ㄗㄜˊ)一(ㄧ)也(ㄧㄝˇ)。』故(ㄍㄨˋ)曰(ㄩㄝ):無(ㄨˊ)為(ㄨㄟˊ)小(ㄒㄧㄠˇ)人(ㄖㄣˊ),反(ㄈㄢˇ)殉(ㄒㄩㄣˋ)而(ㄦˊ)天(ㄊㄧㄢ);無(ㄨˊ)為(ㄨㄟˊ)君(ㄐㄩㄣ)子(ㄗˇ),從(ㄘㄨㄥˊ)天(ㄊㄧㄢ)之(ㄓ)理(ㄌㄧˇ)。若(ㄖㄨㄛˋ)枉(ㄨㄤˇ)若(ㄖㄨㄛˋ)直(ㄓˊ),相(ㄒㄧㄤ)而(ㄦˊ)天(ㄊㄧㄢ)極(ㄐㄧˊ)。面(ㄇㄧㄢˋ)觀(ㄍㄨㄢ)四(ㄙˋ)方(ㄈㄤ),與(ㄩˇ)時(ㄕˊ)消(ㄒㄧㄠ)息(ㄒㄧˊ)。若(ㄖㄨㄛˋ)是(ㄕˋ)若(ㄖㄨㄛˋ)非(ㄈㄟ),執(ㄓˊ)而(ㄦˊ)圓(ㄩㄢˊ)機(ㄐㄧ)。獨(ㄉㄨˊ)成(ㄔㄥˊ)而(ㄦˊ)意(ㄧˋ),與(ㄩˇ)道(ㄉㄠˋ)徘(ㄆㄞˊ)徊(ㄏㄨㄞˊ)。無(ㄨˊ)轉(ㄓㄨㄢˇ)而(ㄦˊ)行(ㄒㄧㄥˊ),無(ㄨˊ)成(ㄔㄥˊ)而(ㄦˊ)義(ㄧˋ),將(ㄐㄧㄤ)失(ㄕ)而(ㄦˊ)所(ㄙㄨㄛˇ)為(ㄨㄟˊ)。無(ㄨˊ)赴(ㄈㄨˋ)而(ㄦˊ)富(ㄈㄨˋ),無(ㄨˊ)殉(ㄒㄩㄣˋ)而(ㄦˊ)成(ㄔㄥˊ),將(ㄐㄧㄤ)棄(ㄑㄧˋ)而(ㄦˊ)天(ㄊㄧㄢ)。比(ㄅㄧˇ)干(ㄍㄢ)剖(ㄆㄡˇ)心(ㄒㄧㄣ),子(ㄗˇ)胥(ㄒㄩ)抉(ㄐㄩㄝˊ)眼(ㄧㄢˇ),忠(ㄓㄨㄥ)之(ㄓ)禍(ㄏㄨㄛˋ)也(ㄧㄝˇ);直(ㄓˊ)躬(ㄍㄨㄥ)證(ㄓㄥˋ)父(ㄈㄨˋ),尾(ㄨㄟˇ)生(ㄕㄥ)溺(ㄋㄧˋ)死(ㄙˇ),信(ㄒㄧㄣˋ)之(ㄓ)患(ㄏㄨㄢˋ)也(ㄧㄝˇ);鮑(ㄅㄠˋ)子(˙ㄗ)立(ㄌㄧˋ)乾(ㄍㄢ),申(ㄕㄣ)子(ㄗˇ)不(ㄅㄨˋ)自(ㄗˋ)理(ㄌㄧˇ),廉(ㄌㄧㄢˊ)之(ㄓ)害(ㄏㄞˋ)也(ㄧㄝˇ);孔(ㄎㄨㄥˇ)子(ㄗˇ)不(ㄅㄨˊ)見(ㄐㄧㄢˋ)母(ㄇㄨˇ),匡(ㄎㄨㄤ)子(˙ㄗ)不(ㄅㄨˊ)見(ㄐㄧㄢˋ)父(ㄈㄨˋ),義(ㄧˋ)之(ㄓ)失(ㄕ)也(ㄧㄝˇ)。此(ㄘˇ)上(ㄕㄤˋ)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傳(ㄔㄨㄢˊ)、下(ㄒㄧㄚˋ)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語(ㄩˇ)以(ㄧˇ)為(ㄨㄟˊ)士(ㄕˋ)者(ㄓㄜˇ),正(ㄓㄥˋ)其(ㄑㄧˊ)言(ㄧㄢˊ),必(ㄅㄧˋ)其(ㄑㄧˊ)行(ㄒㄧㄥˊ),故(ㄍㄨˋ)服(ㄈㄨˊ)其(ㄑㄧˊ)殃(ㄧㄤ)、離(ㄌㄧˊ)其(ㄑㄧˊ)患(ㄏㄨㄢˋ)也(ㄧㄝˇ)。」
註:
1. 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字子張。
2. 滿苟得:假設之人名。
3. 多信:多言。
4. 臧聚:疑為臧獲。罵奴曰臧。罵婢曰獲。
5. 桓公小白殺兄入嫂:齊桓公,名小白,殺兄子糾,以嫂為家室。
6. 受幣:沐浴而朝,受其幣帛。7.拂:違逆。
8.疏戚無倫:戚,親。言不行仁義,則親疏無別。
9.五紀六位:五紀為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六位為君、臣、父、子、夫、婦。
10.王季為適:適通嫡。王季本非長子,而竟立嫡嗣,安能說長幼有序。
11.周公殺兄:周公殺兄管叔。 12:監:明。
13.日:昔。
14.訟:爭論。
15.無約:寓託之人名。
16.反殉而天:反己而求汝自然化道。 17.枉:曲。
18.相而天極:謂聽乎自然。
19.圓中:環中轉動不息。喻是非相轉,無是非可言。
20.轉:專。 21.所為:真性。
22.直躬證文:直躬,正直之身。論語:「其父盜羊,而其子證之」。
23.飽子立乾:飽焦立而不食以枯死。
24.申子不自理:即前「申徒狄諫而不聽,負石自投於河。」
25.孔子不見母:孔子外遊,其母臨終,孔子不回。
26.匡子不見父:孟子離婁篇「匡章責善於父,為父所逐,終身不見父。」匡章,齊人。
27.服:猶遭也。 28.離:借為罹。
譯:
子張向滿苟得問道:「怎麼不推行合于仁義的德行呢?没有德行就不能取得别人的信賴,不能取得别人的信賴就不會得到任用,不能得到任用就不會得到利益。所以,從名譽的角度來觀察,從利祿的角度來考慮,能够實行仁義就真是這樣的。假如棄置名利,只在内心求得反思,那麼士大夫的所作所為,也不可能一天不講仁義啊!」
滿苟得說:「没有羞耻的人才會富有,善于吹捧的人才會顯貴。大凡獲得名利最大的,幾乎全在于無耻而多言。所以,從名譽的角度來觀察,從利祿的角度來考慮,能够吹捧就真是這樣的。假如棄置名利,只在内心求得反思,那麼士大夫的所作所為,也就只有保持他的天性了啊!」
子張說:「當年桀與紂貴為天子,富有到占有天下,如今對地位卑賤的奴僕說,你的品行如同桀紂,那麼他們定會慚愧不已,產生不服氣的思想,這是因為桀紂的所作所為連地位卑賤的人也瞧不起。仲尼和墨翟窮困到跟普通百姓一樣,如今對官居宰相地位的人說,你的品行如同仲尼和墨翟,那麼他一定會除去傲氣謙恭地說自己遠遠比不上,這是因為士大夫確實有可貴的品行。所以說,勢大為天子,未比就尊貴;窮困為普通百姓,未必就卑賤;尊貴與卑賤的區别,決定了德行的美丑。」
滿苟得說:「小的盜賊被拘捕,大的强盜却成了諸侯,諸侯的門内,方才存有道義之士。當年齊桓公小白殺了兄長、娶了嫂嫂而管仲却做了他的臣子;田成子常殺了齊簡公自立為國君而孔子却接受了他贈與的布帛。談論起來總認為桓公、田常之流的行為卑下,做起來又總是使自己的行為更加卑下,這就是說言語和行動的實情在胸中相互矛盾和鬥爭,豈不是情理上極不相合嗎!所以古書上說過:誰壞誰好?成功的居于尊上之位,失敗的淪為卑下之人。」
子張說:「你不推行合于仁義的德行,就必將在疏遠與親近之間失去人倫關係,在尊貴與卑賤之間失去規範和准則,在長上與幼小之間失去先后序列;這樣一來五倫和六位,又拿什麼加以區别呢?」
滿苟得說:「堯殺了親生的長子,舜流放了同母的兄弟,親疏之間還有倫常可言嗎?商湯逐放夏桀,武王殺死商纣,貴賤之間還有准則可言嗎?王季被立為長子,周公殺了兩個哥哥,長幼之間還有序列可言嗎?儒家偽善的言辭,墨家兼愛的主張,『五纪和六位』的序列關係還能有區别嗎?」
「而且你心里所想的正在于名,我心里所想的正為了利。名與利的實情,不合于理,也不明于道。
我往日跟你在無約面前爭論不休:『小人為財而死,君子為名獻身。然而他們變換真情、更改本性的原因,却没有不同;而竟至捨棄該做的事而不惜生命地追逐不該尋求的東西,那是同一樣的。』
【下面是無約講話的記錄。
無約說:「都是捨身殉物啊,君子殉名,小人殉利。兩種人的性情都扭曲了,一個被名節扭曲,一個被利益扭曲,看似相異,其實,丟開自己的正事,追求身外的廢物,這兩種人相同。
所以,小人做不得,回歸本性吧;君子做不得,委順大道吧。正路也好,邪路也好,他走他的,你別去管。你看準生命的北極星,觀照四方,與社會潮流同進退。讜論也好,謬論也好,他講他的,你別去聽。你把握圓環的中空處,獨立思考,用無為主義去週旋。靈活些,切勿固執行為。收斂些,切勿盛飾儀態。不然會誤了你的正事。淡泊些,切勿貪心致富。聰明些,切勿捨身求成。不然會毀了你的天真。」
無約又說:「比干開膛挖心,子胥殺頭挖眼,愚忠惹禍喲。直躬告父偷羊,尾生死寧橋下,老實倒霉哟。鮑焦餓成僵屍,申生有冤不訴,清高受罪喲。孔子熱心救世,不管母病,匡章堅持原則,觸犯父怒,深明大義的結果竟是遺憾終身喲。這類談資話柄古今傳誦,嘲笑那些言行端正的好人自討苦吃,活該呀!」 】
所以說,不要去做小人,反過來追尋你自己的天性;不要去做君子,而順從自然的規律。或曲或直,順其自然;觀察四方,跟隨四時變化而消長。或是或非,牢牢掌握循環變化的中樞;獨自完成你的心意,跟隨大道往返進退。不要執着于你的德行,不要成就于你所說的規範;那將會喪失你的禀性。不要為了富有而勞苦奔波,不要為了成功而不惜獻身,那將會捨棄自然的真性。
比干被剖心,子胥被挖眼,這是忠的禍害;直躬出證父親偷羊,尾生被水淹死,這是信的禍患;鲍焦抱樹而立、乾枯而死,申生寧可自縊也不申辯委屈,這是廉的毒害;孔子不能為母送終,匡子發誓不見父親,這是義的過失。這些現象都是上世的傳聞,當代的話題,總認為士大夫必定會讓自己的言論正直,讓自己的行動跟着去做,所以深受災殃,遭逢如此的禍患。」
流沙河譯
子張是孔子的學生,去找滿苟得先生辯論。滿苟得是化名。儒家反對苟且得財,說那不義。滿先生有意向儒家挑戰,故名苟得。下面是子張與滿苟得的辯論記錄。
子張說:「怎麼你不注意德行的修養呢?你要曉得,行為缺德,得不到上司的信任。得不到上司的信任,官運很難亨通。官運很難亨通,名利從何而來。所以,哪怕看在名利份上,也該承認義行真好,苟得不好。讀書人風格高,瞧不起名利,但求無愧於心,也該時時注意德行的修養啊。」
苟得說:「不要臉的發財,會吹牛的出名。富得冒油的,紅得發紫的,你去調查吧,十有九個是最不要臉的吹牛大王。所以,看在名利份上,就會承認不要臉好,吹牛更好。讀書人風格高,瞧不起名利,但求無愧於心,就該注意在日常實踐中保持天真的本性啊。」
子張說:「富貴,我不看重。古代暴君桀王紂王,富有天下,貴為天子,到頂點了。試去責備奴僕,罵他形同桀紂,他會羞愧,心頭不服。由此可見,不義的富貴,小人都瞧不起,何況君子。當代賢士孔丘墨翟,一是我們儒家的大師,一是他們墨家的鉅子,都窮得像平民。試去恭維相爺,頌他德比孔墨,他會滿臉春風,收起威嚴,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由此可見,高義的貧窮,君子都敬仰。所以說呢,顯赫如天子未必高貴,貧窮如平民未必低賤。衡量一個人的貴賤,要看德行好壞。」
苟得說:「所謂德行,仁義罷了。現代社會,偷了財物,國家拘留;偷了國家,金殿封侯。諸侯深宅大院,坐在廳堂高談仁義。普天下的仁義都叼在他們嘴上呢。
你看那齊桓公,名小白,諸侯的盟長哟,殺哥哥,奸嫂嫂,太仁義啦。誰去侍候齊桓公呢?賢臣管仲,你們儒家拉他做了先驅。你看那田成子,齊國的大夫哟,殺簡公,盗齊國,太仁義啦。誰去領田成子的賞錢呢?賢人孔丘,你們儒家抬他做了大師。談起德行來,你們唱高調,鄙視齊桓公,遣責田成子,罵苟得不好。做起事情來,你們講實惠,屈服齊桓公,跪謝田成子,比苟得更苟得。說的做的不一致,思想鬥爭很痛苦,矛盾怎樣統一呀!你還談什麼德行的好壞?有一本古書說:誇什麼好?罵什麼壞?成功的痞子變光彩,失敗的君子變無賴。誰好誰壞,根本不存在!」
子張說:「你不注意德行的修養,勢必導致倫理的紊亂。親疏不別了,貴賤不分了,長幼大小不成其體統了,三綱五常都不要了,君還能統臣嗎?父還能教子嗎?夫還能管妻嗎?父系血缘還能維持下去嗎?人際關係還能而巩固下去嗎?社會秩序還能安定下去嗎?」
苟得說:「堯帝殺太子,舜帝逐胞弟,親疏有別嗎?湯王趕桀王,武王伐紂王,貴賤有分嗎?王季奪嫡位,周公誅家兄,長幼大小成其體統了嗎?儒家濫禮,不吐真情,墨家兼愛,不認至親,三綱五常他們要了嗎?」
苟得又說:「我們之間的分歧,是因為你求的是名。我求的是利。名利皆是靠不住的,而且不合理,不明道。
記得有一次我和你辯論,恭請無約先生仲裁。無約先生不受約束,擺脫了名與利。他當時是怎樣說的,我這裡有記錄。」
【下面是無約講話的記錄。
無約說:「都是捨身殉物啊,君子殉名,小人殉利。兩種人的性情都扭曲了,一個被名節扭曲,一個被利益扭曲,看似相異,其實,丟開自己的正事,追求身外的廢物,這兩種人相同。
所以,小人做不得,回歸本性吧;君子做不得,委順大道吧。正路也好,邪路也好,他走他的,你別去管。你看準生命的北極星,觀照四方,與社會潮流同進退。讜論也好,謬論也好,他講他的,你別去聽。你把握圓環的中空處,獨立思考,用無為主義去週旋。靈活些,切勿固執行為。收斂些,切勿盛飾儀態。不然會誤了你的正事。淡泊些,切勿貪心致富。聰明些,切勿捨身求成。不然會毀了你的天真。」
無約又說:「比干開膛挖心,子胥殺頭挖眼,愚忠惹禍喲。直躬告父偷羊,尾生死寧橋下,老實倒霉哟。鮑焦餓成僵屍,申生有冤不訴,清高受罪喲。孔子熱心救世,不管母病,匡章堅持原則,觸犯父怒,深明大義的結果竟是遺憾終身喲。這類談資話柄古今傳誦,嘲笑那些言行端正的好人自討苦吃,活該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