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30日 星期五

莊子第29章 盗跖-4

莊子第29章 盗跖-4


子(ㄗˇ)張(ㄓㄤ)問(ㄨㄣˋ)於(ㄩˊ)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盍(ㄍㄞˋ)不(ㄅㄨˋ)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無(ㄨˊ)行(ㄒㄧㄥˋ)則(ㄗㄜˊ)不(ㄅㄨˋ)信(ㄒㄧㄣˋ),不(ㄅㄨˋ)信(ㄒㄧㄣˋ)則(ㄗㄜˊ)不(ㄅㄨˋ)任(ㄖㄣˋ),不(ㄅㄨˋ)任(ㄖㄣˋ)則(ㄗㄜˊ)不(ㄅㄨˋ)利(ㄌㄧˋ)。故(ㄍㄨˋ)觀(ㄍㄨㄢ)之(ㄓ)名(ㄇㄧㄥˊ),計(ㄐㄧˋ)之(ㄓ)利(ㄌㄧˋ),而(ㄦˊ)義(ㄧˋ)真(ㄓㄣ)是(ㄕˋ)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棄(ㄑㄧˋ)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反(ㄈㄢˇ)之(ㄓ)於(ㄩˊ)心(ㄒㄧㄣ),則(ㄗㄜˊ)夫(ㄈㄨ)士(ㄕˋ)之(ㄓ)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不(ㄅㄨˋ)可(ㄎㄜˇ)一(ㄧ)日(ㄖˋ)不(ㄅㄨˋ)為(ㄨㄟˊ)乎(ㄏㄨ)!」


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無(ㄨˊ)恥(ㄔˇ)者(ㄓㄜˇ)富(ㄈㄨˋ),多(ㄉㄨㄛ)信(ㄒㄧㄣˋ)者(ㄓㄜˇ)顯(ㄒㄧㄢˇ)。夫(ㄈㄨ)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之(ㄓ)大(ㄉㄚˋ)者(ㄓㄜˇ),幾(ㄐㄧˇ)在(ㄗㄞˋ)無(ㄨˊ)恥(ㄔˇ)而(ㄦˊ)信(ㄒㄧㄣˋ)。故(ㄍㄨˋ)觀(ㄍㄨㄢ)之(ㄓ)名(ㄇㄧㄥˊ),計(ㄐㄧˋ)之(ㄓ)利(ㄌㄧˋ),而(ㄦˊ)信(ㄒㄧㄣˋ)真(ㄓㄣ)是(ㄕˋ)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棄(ㄑㄧˋ)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反(ㄈㄢˇ)之(ㄓ)於(ㄩˊ)心(ㄒㄧㄣ),則(ㄗㄜˊ)夫(ㄈㄨ)士(ㄕˋ)之(ㄓ)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抱(ㄅㄠˋ)其(ㄑㄧˊ)天(ㄊㄧㄢ)乎(ㄏㄨ)!」


子(ㄗˇ)張(ㄓㄤ)曰(ㄩㄝ):「昔(ㄒㄧˊ)者(ㄓㄜˇ)桀(ㄐㄧㄝˊ)、紂(ㄓㄡˋ)貴(ㄍㄨㄟˋ)為(ㄨㄟˊ)天(ㄊㄧㄢ)子(ㄗˇ),富(ㄈㄨˋ)有(ㄧㄡ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今(ㄐㄧㄣ)謂(ㄨㄟˋ)臧(ㄗㄤ)聚(ㄐㄩˋ)曰(ㄩㄝ):『汝(ㄖㄨˇ)行(ㄒㄧㄥˊ)如(ㄖㄨˊ)桀(ㄐㄧㄝˊ)、纣(ㄓㄡˋ)。』則(ㄗㄜˊ)有(ㄧㄡˇ)怍(ㄗㄨㄛˋ)色(ㄙㄜˋ),有(ㄧㄡˇ)不(ㄅㄨˋ)服(ㄈㄨˊ)之(ㄓ)心(ㄒㄧㄣ)者(ㄓㄜˇ),小(ㄒㄧㄠˇ)人(ㄖㄣˊ)所(ㄙㄨㄛˇ)賤(ㄐㄧㄢˋ)也(ㄧㄝˇ)。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墨(ㄇㄛˋ)翟(ㄓㄞˊ),窮(ㄑㄩㄥˊ)為(ㄨㄟˊ)匹(ㄆㄧˇ)夫(ㄈㄨ),今(ㄐㄧㄣ)謂(ㄨㄟˋ)宰(ㄗㄞˇ)相(ㄒㄧㄤˋ)曰(ㄩㄝ)『子(ㄗˇ)行(ㄒㄧㄥˊ)如(ㄖㄨˊ)仲(ㄓㄨㄥˋ)尼(ㄋㄧˊ)、墨(ㄇㄛˋ)翟(ㄓㄞˊ)。』則(ㄗㄜˊ)變(ㄅㄧㄢˋ)容(ㄖㄨㄥˊ)易(ㄧˋ)色(ㄙㄜˋ),稱(ㄔㄥ)不(ㄅㄨˋ)足(ㄗㄨˊ)者(ㄓㄜˇ),士(ㄕˋ)誠(ㄔㄥˊ)貴(ㄍㄨㄟˋ)也(ㄧㄝˇ)。故(ㄍㄨˋ)勢(ㄕˋ)為(ㄨㄟˊ)天(ㄊㄧㄢ)子(ㄗˇ),未(ㄨㄟˋ)必(ㄅㄧˋ)貴(ㄍㄨㄟˋ)也(ㄧㄝˇ);窮(ㄑㄩㄥˊ)為(ㄨㄟˊ)匹(ㄆㄧˇ)夫(ㄈㄨ),未(ㄨㄟˋ)必(ㄅㄧˋ)賤(ㄐㄧㄢˋ)也(ㄧㄝˇ)。貴(ㄍㄨㄟˋ)賤(ㄐㄧㄢˋ)之(ㄓ)分(ㄈㄣ),在(ㄗㄞˋ)行(ㄏㄤˊ)之(ㄓ)美(ㄇㄟˇ)惡(ㄜˋ)。」


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小(ㄒㄧㄠˇ)盜(ㄉㄠˋ)者(ㄓㄜˇ)拘(ㄐㄩ),大(ㄉㄚˋ)盜(ㄉㄠˋ)者(ㄓㄜˇ)為(ㄨㄟˊ)諸(ㄓㄨ)侯(ㄏㄡˊ)。諸(ㄓㄨ)侯(ㄏㄡˊ)之(ㄓ)門(ㄇㄣˊ),義(ㄧˋ)士(ㄕˋ)存(ㄘㄨㄣˊ)焉(ㄧㄢ)。昔(ㄒㄧˊ)者(ㄓㄜˇ)桓(ㄏㄨㄢˊ)公(ㄍㄨㄥ)小(ㄒㄧㄠˇ)白(ㄅㄞˊ)殺(ㄕㄚ)兄(ㄒㄩㄥ)入(ㄖㄨˋ)嫂(ㄙㄠˇ),而(ㄦˊ)管(ㄍㄨㄢˇ)仲(ㄓㄨㄥˋ)為(ㄨㄟˊ)臣(ㄔㄣˊ);田(ㄊㄧㄢˊ)成(ㄔㄥˊ)子(ㄗˇ)常(ㄔㄤˊ)殺(ㄕㄚ)君(ㄐㄩㄣ)竊(ㄑㄧㄝˋ)國(ㄍㄨㄛˊ),而(ㄦˊ)孔(ㄎㄨㄥˇ)子(ㄗˇ)受(ㄕㄡˋ)幣(ㄅㄧˋ)。論(ㄌㄨㄣˋ)則(ㄗㄜˊ)賤(ㄐㄧㄢˋ)之(ㄓ),行(ㄒㄧㄥˊ)則(ㄗㄜˊ)下(ㄒㄧㄚˋ)之(ㄓ),則(ㄗㄜˊ)是(ㄕˋ)言(ㄧㄢˊ)行(ㄒㄧㄥˋ)之(ㄓ)情(ㄑㄧㄥˊ)悖(ㄅㄟˋ)戰(ㄓㄢˋ)於(ㄩˊ)胸(ㄒㄩㄥ)中(ㄓㄨㄥ)也(ㄧㄝˇ),不(ㄅㄨˊ)亦(ㄧˋ)拂(ㄈㄨˊ)乎(ㄏㄨ)!故(ㄍㄨˋ)《書(ㄕㄨ)》曰(ㄩㄝ):『孰(ㄕㄨˊ)惡(ㄜˋ)孰(ㄕㄨˊ)美(ㄇㄟˇ),成(ㄔㄥˊ)者(ㄓㄜˇ)為(ㄨㄟˊ)首(ㄕㄡˇ),不(ㄅㄨˋ)成(ㄔㄥˊ)者(ㄓㄜˇ)為(ㄨㄟˊ)尾(ㄨㄟˇ)。』」


子(ㄗˇ)張(ㄓㄤ)曰(ㄩㄝ):「子(ㄗˇ)不(ㄅㄨˋ)為(ㄨㄟˊ)行(ㄒㄧㄥˊ),即(ㄐㄧˊ)將(ㄐㄧㄤ)疏(ㄕㄨ)戚(ㄑㄧ)無(ㄨˊ)倫(ㄌㄨㄣˊ),貴(ㄍㄨㄟˋ)賤(ㄐㄧㄢˋ)無(ㄨˊ)義(ㄧˋ),長(ㄓㄤˇ)幼(ㄧㄡˋ)無(ㄨˊ)序(ㄒㄩˋ)。五(ㄨˇ)紀(ㄐㄧˋ)六(ㄌㄧㄡˋ)位(ㄨㄟˋ),將(ㄐㄧㄤ)何(ㄏㄜˊ)以(ㄧˇ)為(ㄨㄟˊ)別(ㄅㄧㄝˊ)乎(ㄏㄨ)?」


滿(ㄇㄢˇ)苟(ㄍㄡˇ)得(ㄉㄜˊ)曰(ㄩㄝ):「堯(ㄧㄠˊ)殺(ㄕㄚ)長(ㄓㄤˇ)子(ㄗˇ),舜(ㄕㄨㄣˋ)流(ㄌㄧㄡˊ)母(ㄇㄨˇ)弟(ㄉㄧˋ),疏(ㄕㄨ)戚(ㄑㄧ)有(ㄧㄡˇ)倫(ㄌㄨㄣˊ)乎(ㄏㄨ)?湯(ㄊㄤ)放(ㄈㄤˋ)桀(ㄐㄧㄝˊ),武(ㄨˇ)王(ㄨㄤˊ)殺(ㄕㄚ)紂(ㄓㄡˋ),貴(ㄍㄨㄟˋ)賤(ㄐㄧㄢˋ)有(ㄧㄡˇ)義(ㄧˋ)乎(ㄏㄨ)?王(ㄨㄤˊ)季(ㄐㄧˋ)為(ㄨㄟˊ)適(ㄕˋ),周(ㄓㄡ)公(ㄍㄨㄥ)殺(ㄕㄚ)兄(ㄒㄩㄥ),長(ㄓㄤˇ)幼(ㄧㄡˋ)有(ㄧㄡˇ)序(ㄒㄩˋ)乎(ㄏㄨ)?儒(ㄖㄨˊ)者(ㄓㄜˇ)偽(ㄨㄟˋ)辭(ㄘˊ),墨(ㄇㄛˋ)子(ㄗˇ)兼(ㄐㄧㄢ)愛(ㄞˋ),五(ㄨˇ)紀(ㄐㄧˋ)六(ㄌㄧㄡˋ)位(ㄨㄟˋ),將(ㄐㄧㄤ)有(ㄧㄡˇ)別(ㄅㄧㄝˊ)乎(ㄏㄨ)?且(ㄑㄧㄝˇ)子(ㄗˇ)正(ㄓㄥˋ)為(ㄨㄟˊ)名(ㄇㄧㄥˊ),我(ㄨㄛˇ)正(ㄓㄥˋ)為(ㄨㄟˊ)利(ㄌㄧˋ)。名(ㄇㄧㄥˊ)利(ㄌㄧˋ)之(ㄓ)實(ㄕˊ),不(ㄅㄨˋ)順(ㄕㄨㄣˋ)於(ㄩˊ)理(ㄌㄧˇ),不(ㄅㄨˋ)監(ㄐㄧㄢ)於(ㄩˊ)道(ㄉㄠˋ)。吾(ㄨˊ)日(ㄖˋ)與(ㄩˇ)子(ㄗˇ)訟(ㄙㄨㄥˋ)於(ㄩˊ)無(ㄨˊ)約(ㄩㄝ),曰(ㄩㄝ)『小(ㄒㄧㄠˇ)人(ㄖㄣˊ)殉(ㄒㄩㄣˋ)財(ㄘㄞˊ),君(ㄐㄩㄣ)子(ㄗˇ)殉(ㄒㄩㄣˋ)名(ㄇㄧㄥˊ),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以(ㄧˇ)變(ㄅㄧㄢˋ)其(ㄑㄧˊ)情(ㄑㄧㄥˊ)、易(ㄧˋ)其(ㄑㄧˊ)性(ㄒㄧㄥˋ)則(ㄗㄜˊ)異(ㄧˋ)矣(ㄧˇ);乃(ㄋㄞˇ)至(ㄓˋ)於(ㄩˊ)棄(ㄑㄧ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為(ㄨㄟˊ)而(ㄦˊ)殉(ㄒㄩㄣˋ)其(ㄑㄧˊ)所(ㄙㄨㄛˇ)不(ㄅㄨˋ)為(ㄨㄟˊ)則(ㄗㄜˊ)一(ㄧ)也(ㄧㄝˇ)。』故(ㄍㄨˋ)曰(ㄩㄝ):無(ㄨˊ)為(ㄨㄟˊ)小(ㄒㄧㄠˇ)人(ㄖㄣˊ),反(ㄈㄢˇ)殉(ㄒㄩㄣˋ)而(ㄦˊ)天(ㄊㄧㄢ);無(ㄨˊ)為(ㄨㄟˊ)君(ㄐㄩㄣ)子(ㄗˇ),從(ㄘㄨㄥˊ)天(ㄊㄧㄢ)之(ㄓ)理(ㄌㄧˇ)。若(ㄖㄨㄛˋ)枉(ㄨㄤˇ)若(ㄖㄨㄛˋ)直(ㄓˊ),相(ㄒㄧㄤ)而(ㄦˊ)天(ㄊㄧㄢ)極(ㄐㄧˊ)。面(ㄇㄧㄢˋ)觀(ㄍㄨㄢ)四(ㄙˋ)方(ㄈㄤ),與(ㄩˇ)時(ㄕˊ)消(ㄒㄧㄠ)息(ㄒㄧˊ)。若(ㄖㄨㄛˋ)是(ㄕˋ)若(ㄖㄨㄛˋ)非(ㄈㄟ),執(ㄓˊ)而(ㄦˊ)圓(ㄩㄢˊ)機(ㄐㄧ)。獨(ㄉㄨˊ)成(ㄔㄥˊ)而(ㄦˊ)意(ㄧˋ),與(ㄩˇ)道(ㄉㄠˋ)徘(ㄆㄞˊ)徊(ㄏㄨㄞˊ)。無(ㄨˊ)轉(ㄓㄨㄢˇ)而(ㄦˊ)行(ㄒㄧㄥˊ),無(ㄨˊ)成(ㄔㄥˊ)而(ㄦˊ)義(ㄧˋ),將(ㄐㄧㄤ)失(ㄕ)而(ㄦˊ)所(ㄙㄨㄛˇ)為(ㄨㄟˊ)。無(ㄨˊ)赴(ㄈㄨˋ)而(ㄦˊ)富(ㄈㄨˋ),無(ㄨˊ)殉(ㄒㄩㄣˋ)而(ㄦˊ)成(ㄔㄥˊ),將(ㄐㄧㄤ)棄(ㄑㄧˋ)而(ㄦˊ)天(ㄊㄧㄢ)。比(ㄅㄧˇ)干(ㄍㄢ)剖(ㄆㄡˇ)心(ㄒㄧㄣ),子(ㄗˇ)胥(ㄒㄩ)抉(ㄐㄩㄝˊ)眼(ㄧㄢˇ),忠(ㄓㄨㄥ)之(ㄓ)禍(ㄏㄨㄛˋ)也(ㄧㄝˇ);直(ㄓˊ)躬(ㄍㄨㄥ)證(ㄓㄥˋ)父(ㄈㄨˋ),尾(ㄨㄟˇ)生(ㄕㄥ)溺(ㄋㄧˋ)死(ㄙˇ),信(ㄒㄧㄣˋ)之(ㄓ)患(ㄏㄨㄢˋ)也(ㄧㄝˇ);鮑(ㄅㄠˋ)子(˙ㄗ)立(ㄌㄧˋ)乾(ㄍㄢ),申(ㄕㄣ)子(ㄗˇ)不(ㄅㄨˋ)自(ㄗˋ)理(ㄌㄧˇ),廉(ㄌㄧㄢˊ)之(ㄓ)害(ㄏㄞˋ)也(ㄧㄝˇ);孔(ㄎㄨㄥˇ)子(ㄗˇ)不(ㄅㄨˊ)見(ㄐㄧㄢˋ)母(ㄇㄨˇ),匡(ㄎㄨㄤ)子(˙ㄗ)不(ㄅㄨˊ)見(ㄐㄧㄢˋ)父(ㄈㄨˋ),義(ㄧˋ)之(ㄓ)失(ㄕ)也(ㄧㄝˇ)。此(ㄘˇ)上(ㄕㄤˋ)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傳(ㄔㄨㄢˊ)、下(ㄒㄧㄚˋ)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語(ㄩˇ)以(ㄧˇ)為(ㄨㄟˊ)士(ㄕˋ)者(ㄓㄜˇ),正(ㄓㄥˋ)其(ㄑㄧˊ)言(ㄧㄢˊ),必(ㄅㄧˋ)其(ㄑㄧˊ)行(ㄒㄧㄥˊ),故(ㄍㄨˋ)服(ㄈㄨˊ)其(ㄑㄧˊ)殃(ㄧㄤ)、離(ㄌㄧˊ)其(ㄑㄧˊ)患(ㄏㄨㄢˋ)也(ㄧㄝˇ)。」


註:


1.   子張:孔子弟子,姓顓孫,名師,字子張。


2.  滿苟得:假設之人名。


3.  多信:多言。


4.  臧聚:疑為臧獲。罵奴曰臧。罵婢曰獲。


5.  桓公小白殺兄入嫂:齊桓公,名小白,殺兄子糾,以嫂為家室。


6.  受幣:沐浴而朝,受其幣帛。7.拂:違逆。


8.疏戚無倫:戚,親。言不行仁義,則親疏無別。


9.五紀六位:五紀為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六位為君、臣、父、子、夫、婦。


10.王季為適:適通嫡。王季本非長子,而竟立嫡嗣,安能說長幼有序。


11.周公殺兄:周公殺兄管叔。       12:監:明。


13.日:昔。      


14.訟:爭論。


15.無約:寓託之人名。


16.反殉而天:反己而求汝自然化道。     17.枉:曲。


18.相而天極:謂聽乎自然。


19.圓中:環中轉動不息。喻是非相轉,無是非可言。


20.轉:專。            21.所為:真性。


22.直躬證文:直躬,正直之身。論語:「其父盜羊,而其子證之」。


23.飽子立乾:飽焦立而不食以枯死。


24.申子不自理:即前「申徒狄諫而不聽,負石自投於河。」


25.孔子不見母:孔子外遊,其母臨終,孔子不回。


26.匡子不見父:孟子離婁篇「匡章責善於父,為父所逐,終身不見父。」匡章,齊人。


27.服:猶遭也。  28.離:借為罹。


譯:


子張向滿苟得問道:「怎麼不推行合于仁義的德行呢?没有德行就不能取得别人的信賴,不能取得别人的信賴就不會得到任用,不能得到任用就不會得到利益。所以,從名譽的角度來觀察,從利祿的角度來考慮,能够實行仁義就真是這樣的。假如棄置名利,只在内心求得反思,那麼士大夫的所作所為,也不可能一天不講仁義啊!」


滿苟得說:「没有羞耻的人才會富有,善于吹捧的人才會顯貴。大凡獲得名利最大的,幾乎全在于無耻而多言。所以,從名譽的角度來觀察,從利祿的角度來考慮,能够吹捧就真是這樣的。假如棄置名利,只在内心求得反思,那麼士大夫的所作所為,也就只有保持他的天性了啊!」


子張說:「當年桀與紂貴為天子,富有到占有天下,如今對地位卑賤的奴僕說,你的品行如同桀紂,那麼他們定會慚愧不已,產生不服氣的思想,這是因為桀紂的所作所為連地位卑賤的人也瞧不起。仲尼和墨翟窮困到跟普通百姓一樣,如今對官居宰相地位的人說,你的品行如同仲尼和墨翟,那麼他一定會除去傲氣謙恭地說自己遠遠比不上,這是因為士大夫確實有可貴的品行。所以說,勢大為天子,未比就尊貴;窮困為普通百姓,未必就卑賤;尊貴與卑賤的區别,決定了德行的美丑。」


滿苟得說:「小的盜賊被拘捕,大的强盜却成了諸侯,諸侯的門内,方才存有道義之士。當年齊桓公小白殺了兄長、娶了嫂嫂而管仲却做了他的臣子;田成子常殺了齊簡公自立為國君而孔子却接受了他贈與的布帛。談論起來總認為桓公、田常之流的行為卑下,做起來又總是使自己的行為更加卑下,這就是說言語和行動的實情在胸中相互矛盾和鬥爭,豈不是情理上極不相合嗎!所以古書上說過:誰壞誰好?成功的居于尊上之位,失敗的淪為卑下之人。」


子張說:「你不推行合于仁義的德行,就必將在疏遠與親近之間失去人倫關係,在尊貴與卑賤之間失去規範和准則,在長上與幼小之間失去先后序列;這樣一來五倫和六位,又拿什麼加以區别呢?」


滿苟得說:「堯殺了親生的長子,舜流放了同母的兄弟,親疏之間還有倫常可言嗎?商湯逐放夏桀,武王殺死商纣,貴賤之間還有准則可言嗎?王季被立為長子,周公殺了兩個哥哥,長幼之間還有序列可言嗎?儒家偽善的言辭,墨家兼愛的主張,『五纪和六位』的序列關係還能有區别嗎?」


「而且你心里所想的正在于名,我心里所想的正為了利。名與利的實情,不合于理,也不明于道。


我往日跟你在無約面前爭論不休:『小人為財而死,君子為名獻身。然而他們變換真情、更改本性的原因,却没有不同;而竟至捨棄該做的事而不惜生命地追逐不該尋求的東西,那是同一樣的。』


【下面是無約講話的記錄。


無約說:「都是捨身殉物啊,君子殉名,小人殉利。兩種人的性情都扭曲了,一個被名節扭曲,一個被利益扭曲,看似相異,其實,丟開自己的正事,追求身外的廢物,這兩種人相同。


所以,小人做不得,回歸本性吧;君子做不得,委順大道吧。正路也好,邪路也好,他走他的,你別去管。你看準生命的北極星,觀照四方,與社會潮流同進退。讜論也好,謬論也好,他講他的,你別去聽。你把握圓環的中空處,獨立思考,用無為主義去週旋。靈活些,切勿固執行為。收斂些,切勿盛飾儀態。不然會誤了你的正事。淡泊些,切勿貪心致富。聰明些,切勿捨身求成。不然會毀了你的天真。」


無約又說:「比干開膛挖心,子胥殺頭挖眼,愚忠惹禍喲。直躬告父偷羊,尾生死寧橋下,老實倒霉哟。鮑焦餓成僵屍,申生有冤不訴,清高受罪喲。孔子熱心救世,不管母病,匡章堅持原則,觸犯父怒,深明大義的結果竟是遺憾終身喲。這類談資話柄古今傳誦,嘲笑那些言行端正的好人自討苦吃,活該呀!」 】


所以說,不要去做小人,反過來追尋你自己的天性;不要去做君子,而順從自然的規律。或曲或直,順其自然;觀察四方,跟隨四時變化而消長。或是或非,牢牢掌握循環變化的中樞;獨自完成你的心意,跟隨大道往返進退。不要執着于你的德行,不要成就于你所說的規範;那將會喪失你的禀性。不要為了富有而勞苦奔波,不要為了成功而不惜獻身,那將會捨棄自然的真性。


比干被剖心,子胥被挖眼,這是忠的禍害;直躬出證父親偷羊,尾生被水淹死,這是信的禍患;鲍焦抱樹而立、乾枯而死,申生寧可自縊也不申辯委屈,這是廉的毒害;孔子不能為母送終,匡子發誓不見父親,這是義的過失。這些現象都是上世的傳聞,當代的話題,總認為士大夫必定會讓自己的言論正直,讓自己的行動跟着去做,所以深受災殃,遭逢如此的禍患。」


流沙河譯


子張是孔子的學生,去找滿苟得先生辯論。滿苟得是化名。儒家反對苟且得財,說那不義。滿先生有意向儒家挑戰,故名苟得。下面是子張與滿苟得的辯論記錄。


子張說:「怎麼你不注意德行的修養呢?你要曉得,行為缺德,得不到上司的信任。得不到上司的信任,官運很難亨通。官運很難亨通,名利從何而來。所以,哪怕看在名利份上,也該承認義行真好,苟得不好。讀書人風格高,瞧不起名利,但求無愧於心,也該時時注意德行的修養啊。」


苟得說:「不要臉的發財,會吹牛的出名。富得冒油的,紅得發紫的,你去調查吧,十有九個是最不要臉的吹牛大王。所以,看在名利份上,就會承認不要臉好,吹牛更好。讀書人風格高,瞧不起名利,但求無愧於心,就該注意在日常實踐中保持天真的本性啊。」


子張說:「富貴,我不看重。古代暴君桀王紂王,富有天下,貴為天子,到頂點了。試去責備奴僕,罵他形同桀紂,他會羞愧,心頭不服。由此可見,不義的富貴,小人都瞧不起,何況君子。當代賢士孔丘墨翟,一是我們儒家的大師,一是他們墨家的鉅子,都窮得像平民。試去恭維相爺,頌他德比孔墨,他會滿臉春風,收起威嚴,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由此可見,高義的貧窮,君子都敬仰。所以說呢,顯赫如天子未必高貴,貧窮如平民未必低賤。衡量一個人的貴賤,要看德行好壞。」


苟得說:「所謂德行,仁義罷了。現代社會,偷了財物,國家拘留;偷了國家,金殿封侯。諸侯深宅大院,坐在廳堂高談仁義。普天下的仁義都叼在他們嘴上呢。


你看那齊桓公,名小白,諸侯的盟長哟,殺哥哥,奸嫂嫂,太仁義啦。誰去侍候齊桓公呢?賢臣管仲,你們儒家拉他做了先驅。你看那田成子,齊國的大夫哟,殺簡公,盗齊國,太仁義啦。誰去領田成子的賞錢呢?賢人孔丘,你們儒家抬他做了大師。談起德行來,你們唱高調,鄙視齊桓公,遣責田成子,罵苟得不好。做起事情來,你們講實惠,屈服齊桓公,跪謝田成子,比苟得更苟得。說的做的不一致,思想鬥爭很痛苦,矛盾怎樣統一呀!你還談什麼德行的好壞?有一本古書說:誇什麼好?罵什麼壞?成功的痞子變光彩,失敗的君子變無賴。誰好誰壞,根本不存在!」


子張說:「你不注意德行的修養,勢必導致倫理的紊亂。親疏不別了,貴賤不分了,長幼大小不成其體統了,三綱五常都不要了,君還能統臣嗎?父還能教子嗎?夫還能管妻嗎?父系血缘還能維持下去嗎?人際關係還能而巩固下去嗎?社會秩序還能安定下去嗎?」


苟得說:「堯帝殺太子,舜帝逐胞弟,親疏有別嗎?湯王趕桀王,武王伐紂王,貴賤有分嗎?王季奪嫡位,周公誅家兄,長幼大小成其體統了嗎?儒家濫禮,不吐真情,墨家兼愛,不認至親,三綱五常他們要了嗎?」


苟得又說:「我們之間的分歧,是因為你求的是名。我求的是利。名利皆是靠不住的,而且不合理,不明道。


記得有一次我和你辯論,恭請無約先生仲裁。無約先生不受約束,擺脫了名與利。他當時是怎樣說的,我這裡有記錄。」


【下面是無約講話的記錄。


無約說:「都是捨身殉物啊,君子殉名,小人殉利。兩種人的性情都扭曲了,一個被名節扭曲,一個被利益扭曲,看似相異,其實,丟開自己的正事,追求身外的廢物,這兩種人相同。


所以,小人做不得,回歸本性吧;君子做不得,委順大道吧。正路也好,邪路也好,他走他的,你別去管。你看準生命的北極星,觀照四方,與社會潮流同進退。讜論也好,謬論也好,他講他的,你別去聽。你把握圓環的中空處,獨立思考,用無為主義去週旋。靈活些,切勿固執行為。收斂些,切勿盛飾儀態。不然會誤了你的正事。淡泊些,切勿貪心致富。聰明些,切勿捨身求成。不然會毀了你的天真。」


無約又說:「比干開膛挖心,子胥殺頭挖眼,愚忠惹禍喲。直躬告父偷羊,尾生死寧橋下,老實倒霉哟。鮑焦餓成僵屍,申生有冤不訴,清高受罪喲。孔子熱心救世,不管母病,匡章堅持原則,觸犯父怒,深明大義的結果竟是遺憾終身喲。這類談資話柄古今傳誦,嘲笑那些言行端正的好人自討苦吃,活該呀!」 】

莊子第29章 盗跖-3

莊子第29章 盗跖-3


盜ㄉㄠˋ跖ㄓ大ㄉㄚˋ怒ㄋㄨˋ曰ㄩㄝ:「丘ㄑㄧㄡ來ㄌㄞˊ前ㄑㄧㄢˊ!夫ㄈㄨ可ㄎㄜˇ規ㄍㄨㄟ以ㄧˇ利ㄌㄧˋ而ㄦˊ可ㄎㄜˇ諫ㄐㄧㄢˋ以ㄧˇ言ㄧㄢˊ者ㄓㄜˇ,皆ㄐㄧㄝ愚ㄩˊ陋ㄌㄡˋ恆ㄏㄥˊ民ㄇㄧㄣˊ之ㄓ謂ㄨㄟˋ耳ㄦˇ。今ㄐㄧㄣ長ㄓㄤˇ大ㄉㄚˋ美ㄇㄟˇ好ㄏㄠˇ,人ㄖㄣˊ見ㄐㄧㄢˋ而ㄦˊ悦ㄩㄝˋ之ㄓ者ㄓㄜˇ,此ㄘˇ吾ㄨˊ父ㄈㄨˋ母ㄇㄨˇ之ㄓ遺ㄧˊ德ㄉㄜˊ也ㄧㄝˇ,丘ㄑㄧㄡ雖ㄙㄨㄟ不ㄅㄨˋ吾ㄨˊ譽ㄩˋ,吾ㄨˊ獨ㄉㄨˊ不ㄅㄨˋ自ㄗˋ知ㄓ邪ㄒㄧㄝˊ?且ㄑㄧㄝˇ吾ㄨˊ聞ㄨㄣˊ之ㄓ,好ㄏㄠˇ面ㄇㄧㄢˋ譽ㄩˋ人ㄖㄣˊ者ㄓㄜˇ,亦ㄧˋ好ㄏㄠˇ背ㄅㄟˋ而ㄦˊ毀ㄏㄨㄟˇ之ㄓ。今ㄐㄧㄣ丘ㄑㄧㄡ告ㄍㄠˋ我ㄨㄛˇ以ㄧˇ大ㄉㄚˋ城ㄔㄥˊ眾ㄓㄨㄥˋ民ㄇㄧㄣˊ,是ㄕˋ慾ㄩˋ規ㄍㄨㄟ我ㄨㄛˇ以ㄧˇ利ㄌㄧˋ而ㄦˊ恆ㄏㄥˊ民ㄇㄧㄣˊ畜ㄒㄩˋ我ㄨㄛˇ也ㄧㄝˇ,安ㄢ可ㄎㄜˇ久ㄐㄧㄡˇ長ㄓㄤˇ也ㄧㄝˇ!城ㄔㄥˊ之ㄓ大ㄉㄚˋ者ㄓㄜˇ,莫ㄇㄛˋ大ㄉㄚˋ乎ㄏㄨ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矣ㄧˇ。堯ㄧㄠˊ、舜ㄕㄨㄣˋ有ㄧㄡ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子ㄗˇ孫ㄙㄨㄣ無ㄨˊ置ㄓˋ錐ㄓㄨㄟ之ㄓ地ㄉㄧˋ;湯ㄊㄤ、武ㄨˇ立ㄌㄧˋ為ㄨㄟˊ天ㄊㄧㄢ子ㄗˇ,而ㄦˊ後ㄏㄡˋ世ㄕˋ絕ㄐㄩㄝˊ滅ㄇㄧㄝˋ。非ㄈㄟ以ㄧˇ其ㄑㄧˊ利ㄌㄧˋ大ㄉㄚˋ故ㄍㄨˋ邪ㄒㄧㄝˊ?且ㄑㄧㄝˇ吾ㄨˊ聞ㄨㄣˊ之ㄓ,古ㄍㄨˇ者ㄓㄜˇ禽ㄑㄧㄣˊ獸ㄕㄡˋ多ㄉㄨㄛ而ㄦˊ人ㄖㄣˊ少ㄕㄠˇ,於ㄩˊ是ㄕˋ民ㄇㄧㄣˊ皆ㄐㄧㄝ巢ㄔㄠˊ居ㄐㄩ以ㄧˇ避ㄅㄧˋ之ㄓ。晝ㄓㄡˋ拾ㄕˊ橡ㄒㄧㄤˋ栗ㄌㄧˋ,暮ㄇㄨˋ栖ㄑㄧ木ㄇㄨˋ上ㄕㄤˋ,故ㄍㄨˋ命ㄇㄧㄥˋ之ㄓ曰ㄩㄝ『有ㄧㄡˇ巢ㄔㄠˊ氏ㄕˋ之ㄓ民ㄇㄧㄣˊ。』古ㄍㄨˇ者ㄓㄜˇ民ㄇㄧㄣˊ不ㄅㄨˋ知ㄓ衣ㄧ服ㄈㄨˊ,夏ㄒㄧㄚˋ多ㄉㄨㄛ積ㄐㄧ薪ㄒㄧㄣ,冬ㄉㄨㄥ則ㄗㄜˊ煬ㄧㄤˊ之ㄓ,故ㄍㄨˋ命ㄇㄧㄥˋ之ㄓ曰ㄩㄝ『知ㄓ生ㄕㄥ之ㄓ民ㄇㄧㄣˊ』。神ㄕㄣˊ農ㄋㄨㄥˊ之ㄓ世ㄕˋ,卧ㄨㄛˋ則ㄗㄜˊ居ㄐㄩ居ㄐㄩ,起ㄑㄧˇ則ㄗㄜˊ於ㄩˊ於ㄩˊ。民ㄇㄧㄣˊ知ㄓ其ㄑㄧˊ母ㄇㄨˇ,不ㄅㄨˋ知ㄓ其ㄑㄧˊ父ㄈㄨˋ,與ㄩˇ麋ㄇㄧˊ鹿ㄌㄨˋ共ㄍㄨㄥˋ處ㄔㄨˇ,耕ㄍㄥ而ㄦˊ食ㄕˊ,織ㄓ而ㄦˊ衣ㄧ,無ㄨˊ有ㄧㄡˇ相ㄒㄧㄤ害ㄏㄞˋ之ㄓ心ㄒㄧㄣ。此ㄘˇ至ㄓˋ德ㄉㄜˊ之ㄓ隆ㄌㄨㄥˊ也ㄧㄝˇ。


然(ㄖㄢˊ)而(ㄦˊ)黃(ㄏㄨㄤˊ)帝(ㄉㄧˋ)不(ㄅㄨˋ)能(ㄋㄥˊ)致(ㄓˋ)德(ㄉㄜˊ),與(ㄩˇ)蚩(ㄔ)由(ㄧㄡˊ)戰(ㄓㄢˋ)於(ㄩˊ)涿(ㄓㄨㄛ)鹿(ㄌㄨˋ)之(ㄓ)野(ㄧㄝˇ),流(ㄌㄧㄡˊ)血(ㄒㄧㄝˇ)百(ㄅㄞˇ)裡(ㄌㄧˇ)。堯(ㄧㄠˊ)、舜(ㄕㄨㄣˋ)作(ㄗㄨㄛˋ),立(ㄌㄧˋ)群(ㄑㄩㄣˊ)臣(ㄔㄣˊ),湯(ㄊㄤ)放(ㄈㄤˋ)其(ㄑㄧˊ)主(ㄓㄨˇ),武(ㄨˇ)王(ㄨㄤˊ)殺(ㄕㄚ)紂(ㄓㄡˋ)。自(ㄗˋ)是(ㄕˋ)之(ㄓ)後(ㄏㄡˋ),以(ㄧˇ)強(ㄑㄧㄤˊ)陵(ㄌㄧㄥˊ)弱(ㄖㄨㄛˋ),以(ㄧˇ)眾(ㄓㄨㄥˋ)暴(ㄅㄠˋ)寡(ㄍㄨㄚˇ)。湯(ㄊㄤ)、武(ㄨˇ)以(ㄧˇ)來(ㄌㄞˊ),皆(ㄐㄧㄝ)亂(ㄌㄨㄢˋ)人(ㄖㄣˊ)之(ㄓ)徒(ㄊㄨˊ)也(ㄧㄝˇ)。


今(ㄐㄧㄣ)子(ㄗˇ)修(ㄒㄧㄡ)文(ㄨㄣˊ)、武(ㄨˇ)之(ㄓ)道(ㄉㄠˋ),掌(ㄓㄤ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之(ㄓ)辯(ㄅㄧㄢˋ),以(ㄧˇ)教(ㄐㄧㄠˋ)後(ㄏㄡˋ)世(ㄕˋ)。縫(ㄈㄥˊ)衣(ㄧ)淺(ㄑㄧㄢˇ)帶(ㄉㄞˋ),矯(ㄐㄧㄠˇ)言(ㄧㄢˊ)偽(ㄨㄟˋ)行(ㄒㄧㄥˊ),以(ㄧˇ)迷(ㄇㄧˊ)惑(ㄏㄨㄛˋ)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之(ㄓ)主(ㄓㄨˇ),而(ㄦˊ)慾(ㄩˋ)求(ㄑㄧㄡˊ)富(ㄈㄨˋ)貴(ㄍㄨㄟˋ)焉(ㄧㄢ)。盜(ㄉㄠˋ)莫(ㄇㄛˋ)大(ㄉㄚˋ)於(ㄩˊ)子(ㄗ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何(ㄏㄜˊ)故(ㄍㄨˋ)不(ㄅㄨˋ)謂(ㄨㄟˋ)子(ㄗˇ)為(ㄨㄟˊ)盜(ㄉㄠˋ)丘(ㄑㄧㄡ),而(ㄦˊ)乃(ㄋㄞˇ)謂(ㄨㄟˋ)我(ㄨㄛˇ)為(ㄨㄟˋ)盗(ㄉㄠˋ)跖(ㄓ)?子(ㄗˇ)以(ㄧˇ)甘(ㄍㄢ)辭(ㄘˊ)說(ㄕㄨㄛ)子(ㄗˇ)路(ㄌㄨˋ)而(ㄦˊ)使(ㄕˇ)從(ㄘㄨㄥˊ)之(ㄓ)。使(ㄕˇ)子(ㄗˇ)路(ㄌㄨˋ)去(ㄑㄩˋ)其(ㄑㄧˊ)危(ㄨㄟˊ)冠(ㄍㄨㄢˋ),解(ㄐㄧㄝˇ)其(ㄑㄧˊ)長(ㄔㄤˊ)劍(ㄐㄧㄢˋ),而(ㄦˊ)受(ㄕㄡˋ)教(ㄐㄧㄠˋ)於(ㄩˊ)子(ㄗ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皆(ㄐㄧㄝ)曰(ㄩㄝ)∶『孔(ㄎㄨㄥˇ)丘(ㄑㄧㄡ)能(ㄋㄥˊ)止(ㄓˇ)暴(ㄅㄠˋ)禁(ㄐㄧㄣˋ)非(ㄈㄟ)。』其(ㄑㄧˊ)卒(ㄗㄨˊ)之(ㄓ)也(ㄧㄝˇ),子(ㄗˇ)路(ㄌㄨˋ)慾(ㄩˋ)殺(ㄕㄚ)衛(ㄨㄟˋ)君(ㄐㄩㄣ)而(ㄦˊ)事(ㄕˋ)不(ㄅㄨˋ)成(ㄔㄥˊ),身(ㄕㄣ)菹(ㄗㄨˇ)於(ㄩˊ)衛(ㄨㄟˋ)東(ㄉㄨㄥ)門(ㄇㄣˊ)之(ㄓ)上(ㄕㄤˋ),子(˙ㄗ)教(ㄐㄧㄠ)子(ㄗˇ)路(ㄌㄨˋ)菹(ㄗㄨˇ)此(ㄘˇ)患(ㄏㄨㄢˋ),上(ㄕㄤˋ)無(ㄨˊ)以(ㄧˇ)為(ㄨㄟˊ)身(ㄕㄣ),下(ㄒㄧㄚˋ)無(ㄨˊ)以(ㄧˇ)為(ㄨㄟˊ)人(ㄖㄣˊ),是(ㄕˋ)子(ㄗˇ)教(ㄐㄧㄠˋ)之(ㄓ)不(ㄅㄨˋ)至(ㄓˋ)也(ㄧㄝˇ)。子(ㄗˇ)自(ㄗˋ)謂(ㄨㄟˋ)才(ㄘㄞˊ)士(ㄕˋ)聖(ㄕㄥˋ)人(ㄖㄣˊ)邪(ㄒㄧㄝˊ),則(ㄗㄜˊ)再(ㄗㄞˋ)逐(ㄓㄨˊ)於(ㄩˊ)魯(ㄌㄨˇ),削(ㄒㄧㄠ)迹(ㄐㄧ)於(ㄩˊ)衛(ㄨㄟˋ),窮(ㄑㄩㄥˊ)於(ㄩˊ)齊(ㄑㄧˊ),圍(ㄨㄟˊ)於(ㄩˊ)陳(ㄔㄣˊ)蔡(ㄘㄞˋ),不(ㄅㄨˋ)容(ㄖㄨㄥˊ)身(ㄕㄣ)於(ㄩˊ)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子(ㄗˇ)之(ㄓ)道(ㄉㄠˋ)豈(ㄑㄧˇ)足(ㄗㄨˊ)貴(ㄍㄨㄟˋ)邪(ㄒㄧㄝˊ)?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高(ㄍㄠ),莫(ㄇㄛˋ)若(ㄖㄨㄛˋ)黃(ㄏㄨㄤˊ)帝(ㄉㄧˋ)。黃(ㄏㄨㄤˊ)帝(ㄉㄧˋ)尚(ㄕㄤˋ)不(ㄅㄨˋ)能(ㄋㄥˊ)全(ㄑㄩㄢˊ)德(ㄉㄜˊ),而(ㄦˊ)戰(ㄓㄢˋ)於(ㄩˊ)涿(ㄓㄨㄛ)鹿(ㄌㄨˋ)之(ㄓ)野(ㄧㄝˇ),流(ㄌㄧㄡˊ)血(ㄒㄧㄝˇ)百(ㄅㄞˇ)裡(ㄌㄧˇ)。堯(ㄧㄠˊ)不(ㄅㄨˋ)慈(ㄘˊ),舜(ㄕㄨㄣˋ)不(ㄅㄨˊ)孝(ㄒㄧㄠˋ),禹(ㄩˇ)偏(ㄆㄧㄢ)枯(ㄎㄨ),湯(ㄊㄤ)放(ㄈㄤˋ)其(ㄑㄧˊ)主(ㄓㄨˇ),武(ㄨˇ)王(ㄨㄤˊ)伐(ㄈㄚ)纣(ㄓㄡˋ),文(ㄨㄣˊ)王(ㄨㄤˊ)拘(ㄐㄩ)羑(ㄧㄡˇ)里(ㄌㄧˇ)。此(ㄘˇ)六(ㄌㄧㄡˋ)子(ㄗˇ)者(ㄓㄜˇ),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高(ㄍㄠ)也(ㄧㄝˇ)。孰(ㄕㄨˊ)論(ㄌㄨㄣˋ)之(ㄓ),皆(ㄐㄧㄝ)以(ㄧˇ)利(ㄌㄧˋ)惑(ㄏㄨㄛˋ)其(ㄑㄧˊ)真(ㄓㄣ)而(ㄦˊ)強(ㄑㄧㄤˊ)反(ㄈㄢˇ)其(ㄑㄧˊ)情性,其(ㄑㄧˊ)行(ㄒㄧㄥˊ)乃(ㄋㄞˇ)甚(ㄕㄣˋ)可(ㄎㄜˇ)羞(ㄒㄧㄡ)也(ㄧㄝˇ)。


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賢(ㄒㄧㄢˊ)士(ㄕˋ):伯(ㄅㄛˊ)夷(ㄧˊ)、叔(ㄕㄨˊ)齊(ㄑㄧˊ)。伯(ㄅㄛˊ)夷(ㄧˊ)、叔(ㄕㄨˊ)齊(ㄑㄧˊ)辭(ㄘˊ)孤(ㄍㄨ)竹(ㄓㄨˊ)之(ㄓ)君(ㄐㄩㄣ),而(ㄦˊ)餓(ㄜˋ)死(ㄙˇ)於(ㄩˊ)首(ㄕㄡˇ)陽(ㄧㄤˊ)之(ㄓ)山(ㄕㄢ),骨(ㄍㄨˇ)肉(ㄖㄡˋ)不(ㄅㄨˋ)葬(ㄗㄤˋ)。鲍(ㄅㄠˋ)焦(ㄐㄧㄠ)飾(ㄕˋ)行(ㄒㄧㄥˊ)非(ㄈㄟ)世(ㄕˋ),抱(ㄅㄠˋ)木(ㄇㄨˋ)而(ㄦˊ)死(ㄙˇ)。申(ㄕㄣ)徒(ㄊㄨˊ)狄(ㄉㄧˊ)諫(ㄐㄧㄢˋ)而(ㄦˊ)不(ㄅㄨˋ)聽(ㄊㄧㄥ),負(ㄈㄨˋ)石(ㄕˊ)自(ㄗˋ)投(ㄊㄡˊ)於(ㄩˊ)河(ㄏㄜˊ),為(ㄨㄟˊ)魚(ㄩˊ)鱉(ㄅㄧㄝ)所(ㄙㄨㄛˇ)食(ㄕˊ)。介(ㄐㄧㄝˋ)子(ㄗˇ)推(ㄊㄨㄟ)至(ㄓˋ)忠(ㄓㄨㄥ)也(ㄧㄝˇ),自(ㄗˋ)割(ㄍㄜ)其(ㄑㄧˊ)股(ㄍㄨˇ)以(ㄧˇ)食(ㄕˊ)文(ㄨㄣˊ)公(ㄍㄨㄥ)。文(ㄨㄣˊ)公(ㄍㄨㄥ)後(ㄏㄡˋ)背(ㄅㄟˋ)之(ㄓ),子(ㄗˇ)推(ㄊㄨㄟ)怒(ㄋㄨˋ)而(ㄦˊ)去(ㄑㄩˋ),抱(ㄅㄠˋ)木(ㄇㄨˋ)而(ㄦˊ)燔(ㄈㄢˊ)死(ㄙˇ)。尾(ㄨㄟˇ)生(ㄕㄥ)與(ㄩˇ)女(ㄋㄩˇ)子(ㄗˇ)期(ㄑㄧˊ)於(ㄩˊ)梁(ㄌㄧㄤˊ)下(ㄒㄧㄚˋ),女(ㄋㄩˇ)子(ㄗˇ)不(ㄅㄨˋ)來(ㄌㄞˊ),水(ㄕㄨㄟˇ)至(ㄓˋ)不(ㄅㄨˋ)去(ㄑㄩˋ),抱(ㄅㄠˋ)梁(ㄌㄧㄤˊ)柱(ㄓㄨˋ)而(ㄦˊ)死(ㄙˇ)。此(ㄘˇ)六(ㄌㄧㄡˋ)子(ㄗˇ)者(ㄓㄜˇ),無(ㄨˊ)異(ㄧˋ)於(ㄩˊ)磔(ㄐㄧㄝˊ)犬(ㄑㄩㄢˇ)流(ㄌㄧㄡˊ)豕(ㄕˇ)、操(ㄘㄠ)瓢(ㄆㄧㄠˊ)而(ㄦˊ)乞(ㄑㄧˇ)者(ㄓㄜˇ),皆(ㄐㄧㄝ)離(ㄌㄧˊ)名(ㄇㄧㄥˊ)輕(ㄑㄧㄥ)死(ㄙˇ),不(ㄅㄨˋ)念(ㄋㄧㄢˋ)本(ㄅㄣˇ)養(ㄧㄤˇ)壽(ㄕㄡˋ)命(ㄇㄧㄥˋ)者(ㄓㄜˇ)也。


世(ㄕˋ)之(ㄓ)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忠(ㄓㄨㄥ)臣(ㄔㄣˊ)者(ㄓㄜˇ),莫(ㄇㄛˋ)若(ㄖㄨㄛˋ)王(ㄨㄤˊ)子(ㄗˇ)比(ㄅㄧˇ)干(ㄍㄢ)、伍(ㄨˇ)子(ㄗˇ)胥(ㄒㄩ)。子(ㄗˇ)胥(ㄒㄩ)沉(ㄔㄣˊ)江(ㄐㄧㄤ),比(ㄅㄧˇ)干(ㄍㄢ)剖(ㄆㄡˇ)心(ㄒㄧㄣ)。此(ㄘˇ)二(ㄦˋ)子(ㄗˇ)者(ㄓㄜˇ),世(ㄕˋ)謂(ㄨㄟˋ)忠(ㄓㄨㄥ)臣(ㄔㄣˊ)也(ㄧㄝˇ),然(ㄖㄢˊ)卒(ㄗㄨˊ)為(ㄨㄟˊ)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笑(ㄒㄧㄠˋ)。


自(ㄗˋ)上(ㄕㄤˋ)觀(ㄍㄨㄢ)之(ㄓ),至(ㄓˋ)於(ㄩˊ)子(ㄗˇ)胥(ㄒㄩ)、比(ㄅㄧˇ)干(ㄍㄢ),皆(ㄐㄧㄝ)不(ㄅㄨˋ)足(ㄗㄨˊ)貴(ㄍㄨㄟˋ)也(ㄧㄝˇ)。丘(ㄑㄧㄡ)之(ㄓ)所(ㄙㄨㄛˇ)以(ㄧˇ)說(ㄕㄨㄛ)我(ㄨㄛˇ)者(ㄓㄜˇ),若(ㄖㄨㄛˋ)告(ㄍㄠˋ)我(ㄨㄛˇ)以(ㄧˇ)鬼(ㄍㄨㄟˇ)事(ㄕˋ),則(ㄗㄜˊ)我(ㄨㄛˇ)不(ㄅㄨˋ)能(ㄋㄥˊ)知(ㄓ)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告(ㄍㄠˋ)我(ㄨㄛˇ)以(ㄧˇ)人(ㄖㄣˊ)事(ㄕˋ)者(ㄓㄜˇ),不(ㄅㄨˋ)過(ㄍㄨㄛˋ)此(ㄘˇ)矣(ㄧˇ),皆(ㄐㄧㄝ)吾(ㄨˊ)所(ㄙㄨㄛˇ)聞(ㄨㄣˊ)知(ㄓ)也(ㄧㄝˇ)。今(ㄐㄧㄣ)吾(ㄨˊ)告(ㄍㄠˋ)子(ㄗˇ)以(ㄧˇ)人(ㄖㄣˊ)之(ㄓ)情(ㄑㄧㄥˊ):目(ㄇㄨˋ)慾(ㄩˋ)視(ㄕˋ)色(ㄙㄜˋ),耳(ㄦˇ)慾(ㄩˋ)聽(ㄊㄧㄥ)聲(ㄕㄥ),口(ㄎㄡˇ)慾(ㄩˋ)察(ㄔㄚˊ)味(ㄨㄟˋ),志(ㄓˋ)氣(ㄑㄧˋ)慾(ㄩˋ)盈(ㄧㄥˊ)。人(ㄖㄣˊ)上(ㄕㄤˋ)壽(ㄕㄡˋ)百(ㄅㄞˇ)歲(ㄙㄨㄟˋ),中(ㄓㄨㄥ)壽(ㄕㄡˋ)八(ㄅㄚ)十(ㄕˊ),下(ㄒㄧㄚˋ)壽(ㄕㄡˋ)六(ㄌㄧㄡˋ)十(ㄕˊ),除(ㄔㄨˊ)病(ㄅㄧㄥˋ)瘦(ㄕㄡˋ)死(ㄙˇ)喪(ㄙㄤˋ)憂(ㄧㄡ)患(ㄏㄨㄢˋ),其(ㄑㄧˊ)中(ㄓㄨㄥ)開(ㄎㄞ)口(ㄎㄡˇ)而(ㄦˊ)笑(ㄒㄧㄠˋ)者(ㄓㄜˇ),一(ㄧ)月(ㄩㄝˋ)之(ㄓ)中(ㄓㄨㄥ)不(ㄅㄨˋ)過(ㄍㄨㄛˋ)四(ㄙˋ)伍(ㄨˇ)日(ㄖˋ)而(ㄦˊ)已(ㄧˇ)矣(ㄧˇ)。


天(ㄊㄧㄢ)與(ㄩˇ)地(ㄉㄧˋ)無(ㄨˊ)窮(ㄑㄩㄥˊ),人(ㄖㄣˊ)死(ㄙˇ)者(ㄓㄜˇ)有(ㄧㄡˇ)時(ㄕˊ)。操(ㄘㄠ)有(ㄧㄡˇ)時(ㄕˊ)之(ㄓ)具(ㄐㄩˋ),而(ㄦˊ)託(ㄊㄨㄛ)於(ㄩˊ)無(ㄨˊ)窮(ㄑㄩㄥˊ)之(ㄓ)間(ㄐㄧㄢ),忽(ㄏㄨ)然(ㄖㄢˊ)無(ㄨˊ)異(ㄧˋ)騏(ㄑㄧˊ)驥(ㄐㄧˋ)之(ㄓ)馳(ㄔˊ)過(ㄍㄨㄛˋ)隙(ㄒㄧˋ)也(ㄧㄝˇ)。不(ㄅㄨˋ)能(ㄋㄥˊ)說(ㄕㄨㄛ)其(ㄑㄧˊ)志(ㄓˋ)意(ㄧˋ)、養(ㄧㄤˇ)其(ㄑㄧˊ)壽(ㄕㄡˋ)命(ㄇㄧㄥˋ)者(ㄓㄜˇ),皆(ㄐㄧㄝ)非(ㄈㄟ)通(ㄊㄨㄥ)道(ㄉㄠˋ)者(ㄓㄜˇ)也(ㄧㄝˇ)。丘(ㄑㄧㄡ)之(ㄓ)所(ㄙㄨㄛˇ)言(ㄧㄢˊ),皆(ㄐㄧㄝ)吾(ㄨˊ)之(ㄓ)所(ㄙㄨㄛˇ)棄(ㄑㄧˋ)也(ㄧㄝˇ)。亟(ㄐㄧˊ)去(ㄑㄩˋ)走(ㄗㄡˇ)歸(ㄍㄨㄟ),無(ㄨˊ)複(ㄈㄨˋ)言(ㄧㄢˊ)之(ㄓ)!子(ㄗˇ)之(ㄓ)道(ㄉㄠˋ),狂(ㄎㄨㄤˊ)狂(ㄎㄨㄤˊ)汲(ㄐㄧˊ)汲(ㄐㄧˊ),詐(ㄓㄚˋ)巧(ㄑㄧㄠˇ)虛(ㄒㄩ)偽(ㄨㄟˋ)事(ㄕˋ)也(ㄧㄝˇ),非(ㄈㄟ)可(ㄎㄜˇ)以(ㄧˇ)全(ㄑㄩㄢˊ)真(ㄓㄣ)也(ㄧㄝˇ),奚(ㄒㄧ)足(ㄗㄨˊ)論(ㄌㄨㄣˋ)哉(ㄗㄞ)!」


孔(ㄎㄨㄥˇ)子(ㄗˇ)再(ㄗㄞˋ)拜(ㄅㄞˋ)趨(ㄑㄩ)走(ㄗㄡˇ),出(ㄔㄨ)門(ㄇㄣˊ)上(ㄕㄤˋ)車(ㄔㄜ),執(ㄓˊ)轡(ㄆㄟˋ)三(ㄙㄢ)失(ㄕ),目(ㄇㄨˋ)芒(ㄇㄤˊ)然(ㄖㄢˊ)無(ㄨˊ)見(ㄐㄧㄢˋ),色(ㄙㄜˋ)若(ㄖㄨㄛˋ)死(ㄙˇ)灰(ㄏㄨㄟ),據(ㄐㄩˋ)軾(ㄕˋ)低(ㄉㄧ)頭(ㄊㄡˊ),不(ㄅㄨˋ)能(ㄋㄥˊ)出(ㄔㄨ)氣(ㄑㄧˋ)。


歸(ㄍㄨㄟ)到(ㄉㄠˋ)魯(ㄌㄨˇ)東(ㄉㄨㄥ)門(ㄇㄣˊ)外(ㄨㄞˋ),適(ㄕˋ)遇(ㄩˋ)柳(ㄌㄧㄡˇ)下(ㄒㄧㄚˋ)季(ㄐㄧˋ)。柳(ㄌㄧㄡˇ)下(ㄒㄧㄚˋ)季(ㄐㄧˋ)曰(ㄩㄝ):「今(ㄐㄧㄣ)者(ㄓㄜˇ)闕(ㄑㄩㄝˋ)然(ㄖㄢˊ),數(ㄕㄨˋ)日(ㄖˋ)不(ㄅㄨˊ)見(ㄐㄧㄢˋ),車(ㄔㄜ)馬(ㄇㄚˇ)有(ㄧㄡˇ)行(ㄒㄧㄥˊ)色(ㄙㄜˋ),得(ㄉㄜˊ)微(ㄨㄟˊ)往(ㄨㄤˇ)見(ㄐㄧㄢˋ)跖(ㄓ)邪(ㄒㄧㄝˊ)?」


孔(ㄎㄨㄥˇ)子(ㄗˇ)仰(ㄧㄤˇ)天(ㄊㄧㄢ)而(ㄦˊ)嘆(ㄊㄢˋ)曰(ㄩㄝ):「然(ㄖㄢˊ)!」


柳(ㄌㄧㄡˇ)下(ㄒㄧㄚˋ)季(ㄐㄧˋ)曰(ㄩㄝ):「跖(ㄓ)得(ㄉㄜˊ)無(ㄨˊ)逆(ㄋㄧˋ)汝(ㄖㄨˇ)意(ㄧˋ)若(ㄖㄨㄛˋ)前(ㄑㄧㄢˊ)乎(ㄏㄨ)?」


孔(ㄎㄨㄥˇ)子(ㄗˇ)曰(ㄩㄝ):「然(ㄖㄢˊ)。丘(ㄑㄧㄡ)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無(ㄨˊ)病(ㄅㄧㄥˋ)而(ㄦˊ)自(ㄗˋ)灸(ㄐㄧㄡˇ)也(ㄧㄝˇ)。疾(ㄐㄧˊ)走(ㄗㄡˇ)料(ㄌㄧㄠˋ)虎(ㄏㄨˇ)頭(ㄊㄡˊ),編(ㄅㄧㄢ)虎(ㄏㄨˇ)鬚(ㄒㄩ),幾(ㄐㄧˇ)不(ㄅㄨˋ)免(ㄇㄧㄢˇ)虎(ㄏㄨˇ)口(ㄎㄡˇ)哉(ㄗㄞ)!」


註:


1.規:同諫。               2.恆民:順民。


3.煬:炊。              4.居居:安穩貌。.


5.于于:氣舒自得之貌。


6.縫衣淺帶:縫衣,衣加縫飾,以臻美觀。淺帶:狹帶也。


7.危冠:高冠。           8.衛君:衛莊公,名蒯瞶。


9.菹:古時有菹醯,使受刑者剁成肉醬。菹,酢菜。醯,肉醬。


10.堯不慈:堯殺長子朱丹。


11.舜不孝:舜放逐瞽瞍。    12:偏枯:半身不遂。偏死。


13.鮑焦:姓鮑名焦。周之隱士。


14.尾生:又稱尾生高。魯人。


15.磔犬流豕:磔,宰殺。流,流放。不惜生命。


16.操瓢而乞者:如乞丐持瓢而行之。


17.離名輕死:離與罹通。謂遇名可求,則輕死以求之。


18.瘦:當瘐用,病也。       19.狂狂汲汲:有所營求貌。


20.芒:通茫。             


21.據軾:據,依。軾,車前橫木。謂憑依車前橫木。


22.闕然:空然如有所失。     23.微:無。


24.料虎頭:轉避虎頭。


25.編虎鬚:避開虎鬚。


譯:   


盜跖大怒說:「孔丘上前來!凡是可以用利祿來規勸、用言語來諫正的,都只能稱作愚昧、浅陋的普通順民。如今我身材高大魁梧面目英俊美好,人人見了都喜欢,這是我的父母給我留下的美德。你孔丘即使不當面吹捧我,我難道不知道嗎?而且我聽說,喜好當面誇獎别人的人,也好背地里詆毁别人。如今你把建造大城、匯聚眾多百姓的意圖告訴給我,這是用功利來誘惑我,而且是用對待普通順民的態度來對待我,這怎麼可以長久呢!城池最大的,莫過于整個天下。堯舜擁有天下,子孫却没有立錐之地;商湯與周武王立做天子,可是后代却遭滅絕,這不是因為他們貪求占有天下的缘故嗎?」


「况且我還聽說,古時候禽獸多而人少,于是人們都在樹上築巢而居躲避野獸,白天拾取橡子,晚上住在樹上,所以稱他們叫做有巢氏之民。古時候人們不知道穿衣,夏天多多存積柴草,冬天就燒火取暖,所以稱他們叫做懂得生存的人。到了神農時代,居處是多麼安静閑暇,行動是多麼優游自得,人們只知道母親,不知道父親,跟麋鹿生活在一起,自己耕種自己吃,自己織布自己穿,没有傷害别人的心思,這就是道德鼎盛的時代。


然而到了黄帝就不再具有這樣的德行,跟蚩尤在涿鹿的郊野上爭戰,流血百里。堯舜稱,設置百官,商湯放逐了他的君主,武王殺死了紂王。從此以后,世上總是依仗强權欺凌弱小,依仗勢眾侵害寡少。商湯、武王以來,就都是屬于篡逆叛亂的人了。」


「如今你研修文王、武王的治國方略,控制天下的輿論,一心想用你的主張傳教后世子孫,穿着寬衣博帶的儒式服裝,說話與行動矯揉造作,用以迷惑天下的諸侯,而且一心想用這樣的辦法追求高官厚祿,要說大盜再没有比你大的了。天下為什麼不叫你作盜丘,反而竟稱我是盗跖呢?


你用甜言蜜語說服了子路讓他死心塌地地跟隨你,使子路去掉了勇武的高冠,解除了長長的佩劍,受教于你的門下,天下人都說你孔子能够制止暴力禁绝不軌。可是后来,子路想要殺掉篡逆的衛君却不能成功,而且自身還在衛國東門上被剁成了肉醬,這就是你那套說教的失敗。


你不是自稱才智的學士、聖哲的人物嗎?却兩次被逐出鲁國,在衛國被人鏟削掉所有足迹,在齊國被逼得走投無路,在陳國、蔡國之間遭受圍困,不能容身于天下。而你所教育的子路却又遭受如此的禍患,做師長的没有辦法在社會上立足,做學生的也就没有辦法在社會上為人,你的那套主張難道還有可貴之處嗎?」


「世上所尊崇的,莫過于黄帝,黄帝尚且不能保全德行,而征戰于涿鹿的郊野,流血百里。唐堯不慈爱,虞舜不孝順,大禹半身不遂,商湯放逐了他的君主,武王出兵征討商纣,文王曾經被囚禁在羑里。这以上的六個人,都是世人所尊崇的,但是仔細評論起來,都是因為追求功利迷惑了真性而强迫自己違反了自然的禀賦,他們的做法實在是極為可耻的。」


「世人所稱道的賢士,就如伯夷、叔齊。伯夷、叔齊辭讓了孤竹國的君位,却餓死在首陽山,尸體都未能埋葬。鲍焦着意清高非議世事,竟抱着樹木而死去。申徒狄多次進諫不被採納,背着石塊投河而死,尸體被魚鱉吃掉。介子推算是最忠誠的了,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给晉文公吃,文公返國后却背棄了他,介子推一怒之下逃到棉山隱居,也抱着樹木焚燒而死。尾生跟一女子在橋下約會,女子没有如期赴約,河水湧來尾生却不離去,竟抱着橋柱子而淹死。這以上的六个人,跟肢解了的狗、沉入河中的猪以及拿着瓢到處乞討的乞丐相比没有什麼不同,都是重視名節輕生赴死,不願念身体和壽命的人。」


「世人所稱道的忠臣,没有超過王子比干和伍子胥的了。伍子胥被抛尸江中,比干被剖心而死,這兩個人,世人都稱作忠臣,然而最終被天下人譏笑。從上述事實看來,直到伍子胥、王子比干之流,都是不值得推崇的。」


「你孔丘用來說服我的,假如告訴我怪誕離奇的事,那我是不可能知道的;假如告訴我人世間實實在在的事,不過如此而已,都是我所聽聞的事。现在讓我來告訴你人之常情,眼睛想要看到色彩,耳朵想要聽到聲音,嘴巴想要品賞滋味,志氣想要滿足、充沛。人生在世高壽為一百歲,中壽為八十歲,低壽為六十歲,除掉疾病、死喪、憂患的歲月,其中開口欢笑的時光,一月之中不過四、五天罷了。天與地是無窮盡的,人的死亡却是有時限的,拿有時限的生命托付給無窮盡的天地之間,迅速地消逝就像是千里良駒從縫隙中驟然馳去一樣。凡是不能够使自己心境獲得愉快而颐養壽命的人,都不能算是通曉常理的人。」


「你孔丘所說的,全都是我想要廢棄的,你趕快離開這里滚回去,不要再說了!你的那套主張,顛狂失性鑽營奔逐,全都是巧詐、虚偽的東西,不可能用來保全真性,有什麼好談論的呢!」


孔子一再拜謝快步離去,走出帳門登上車子,三次失落拿在手裏的繮繩,眼光失神模糊不清,臉色猶如死灰,低垂着頭靠在車前的横木上,頹喪地不能大口喘氣。


回到魯國東門外,正巧遇上了柳下季。


柳下季說:「近來多日不見心里很不踏實,看看你的車馬好像外出過的樣子,恐怕是前去見到盜跖了吧?」


孔子仰天長嘆道:「是的。」


柳下季說:「盜跖莫不是像先前我所說的那樣違背了你的心意吧?」


孔子說:「正是這樣。我這樣做真叫做没有生病而自行扎針一樣,自找苦吃,急急忙忙地跑去撩拔虎頭、編理虎鬚,幾乎不免被虎口吞掉啊!」


流沙河譯


盜跖火冒三丈,頓腳叫喊:「再站近些,你聽清楚!用利益引誘啦、用言語勸說啦、這一套只能拿去對付百姓,那幫蠢貨!休想拿來對付我!高大俊美有魅力,人人見了人人愛,是俺爹娘遺傳基因特別優秀。老子天天照鏡子,自我感覺好極了,要你孔丘來提醒?唔?你聽人講三品,我也聽人講,只兩句:當面阿諛,背後捅刀。我看你正是這種人!大中城市啦、戶口百萬啦能長久嗎?你是在利誘我,把我當成尋常百姓對付。城市大總不及天下大吧?堯舜擁有天下,子孫寸土俱無。湯王開創商朝,武王開創週朝,後代絕滅。這不是貪大的下場?」


孔子低頭不答,因為那是事實。


盜跖又說:「我還聽人講呢,遠古時代,人烟稀少禽獸多,百姓避猛獸,住家大樹上,白晝拾橡子,黑夜睡樹巢,所以自稱有巢氏族成員。他們尚未發明衣服,終年裸體,夏打柴,冬烤火,所以又被後世叫作求生的學習者。


炎帝神農時代,有耕稼了,百姓仍然天真,睡得香甜,做得緩慢,認母係的血缘,沒有父係家長觀念,同糜鹿做朋友,互不觸犯,自耕自食,自織自穿,不存在害人的壞心眼。那是至德之世,理想光輝的頂點。


可恨黃帝軒轅,背叛至德傳統,挑起涿鹿大戰,絕滅蚩尤氏族,流血百里,還說什麼文明殺野蠻!後來堯舜時代,設置百官,制造麻煩。再後來,湯王革命趕桀王,武王革命殺纣王,以暴易暴,哪有是非可言!從那時起,強壓弱,大欺小,天下糜爛。湯武以來所謂的政治家,全是叛匪,專搞暴亂!」


孔子一驚,想要抗辯又不敢,只好忍氣吞聲地讓盜跖蹧蹋聖賢。


盜跖談锋一轉,戟指孔子鼻梁,隨罵:「你這傢伙,自幼進修文王武王仁義之道,現今做了天下學閥,把持社會輿論,教唆後生。瞧你,儒袍蓬蓬寬,紳帶纖纖長,到處唱高調,裝模又作樣,給各國的君王大灌其迷魂湯,不過是為了升官發財,入夥分賍。你哟,你才是當代的頭號賊王!不叫你盜丘,而叫我盜跖,如此輿論未免太荒唐!」


孔子哭笑不得,作莫可奈何狀。


盜跖又說:「咱們擺事實講道理。你用甜言蜜語誘騙子路,要他改行,不做俠客而做儒生。那傻小子被你馴化,摘掉歪帽,扔掉長劍,做了你的乖乖學生。於是社會上傳說你了不得,能化暴徒為良徒啦能化消極為積極啦,官方封你做思想工作的模範。後來呢,那傻小子在衛國搞政變,刺殺國王不成,自身卻在國都東門外被剁成肉醬。子路落得如此悲慘下場,一條命都保不住,還為社會所不齒,是你教唆的結果。什麼思想工作模範,假的!你的教育失敗啦!你還在吹自己是聖賢嗎?你在自己的父母之邦魯國,受官方冷遇,兩次被迫辭職,一走了之。你到衛國演說,又被驅逐出境,腳印被當作劣蹟給鏟了地皮。去殷墟,去周都,求職不得,討乞回家。前不久聽說你,哈哈,被圍困在陳蔡兩國交界的荒村中,斷炊七晝夜,差一點餓死。可見你走一路霉一路,天底下找不到你的落腳處。請問到底值幾個錢,你的道路?唔?」


孔子氣得吹鬍鬚,無話可說。


盜跖感到滿意,笑笑說:「我不想罵你了。咱們談談古人吧。世俗最崇拜的偉人,我想該是軒轅黃帝。可是黃帝背叛至德傳統,挑起涿鹿大戰,流血百里,夠缺德啦。堯帝,殺掉太子丹朱,不慈。舜帝,趕走老父瞽叟,不孝。禹王,治水受濕,病成半身不遂,不智。湯王武王,以叛臣的身份討伐桀王紂王,不忠。這六個傢伙,用世俗的眼光看,全是光輝形象。仔細推求,便會發現個個皆是權迷,被利慾扭歪了自己的性情,他們的行為太不要臉了!


世俗最尊敬的賢士,我想該是伯夷叔齊。可是他倆兄弟互相兼讓王位,為這樣一桩小事情,不惜逃離自家的孤竹國,餓死首陽山,曝尸不埋,留給猪拉狗扯,何苦!


鲍焦,為了不踩非正義的國土,便爬到樹上住,又為了不吃非廉潔的野果,便抱著樹幹餓成僵尸,未免清高過分,可笑。


申徒狄,給官方提意見碰釘子,便背負大石頭跳黃河,捨身喂魚喂鱉,未免悲壯過分,可笑。


介子推,忠僕哟,為了給晉文公補充營養,便割下大腿肉清炖紅燒,晉文公掌權後疏遠了他,便發怒鑽入棉山讓火燒死,未免老實過分,可笑。


尾生,約女友大橋下幽會,女友失約,洪水來了,還不上岸逃命,竟然抱著橋柱溺死,未免純情過分,可笑。這六個傢伙,好比祭風神砸死一條狗,好比祭水神淹死一頭猪,好比大路旁倒斃一個端破碗的乞丐,死得毫無價值。他們顧臉不顧命,忘本,不想想父母養育操多少心,硬是活得不耐煩啦。


世俗最稱讚的忠臣,我想該是比干和伍子胥。可是比干被紂王開膛挖心,子胥被吳王裝袋沉水。忠臣不得好死,為天下有識者所囇笑。


總而言之,從遠古黃帝起,到近代伍子胥,這些所謂偉人,所謂堅士,所謂忠臣,我看一錢不值!孔丘,你若找我談鬼,我願洗耳恭聽,我不懂嘛。你若找我談人事,對不起,你懂的,我全懂。請免開尊口吧。」


孔子終於認輸,不想再費唇舌。回頭瞥見保鏢子貢在門外比手勢,催他打道回府。


盜跖說:「現在該對你進行一點正面教育啦。聽著,什麼是人類的本性。眼睛需要色彩的享受,耳朵需要音樂的享受,嘴巴需要飲饌的享受,心靈需要滿足的享受,這些皆是人類的本性。人嘛,充其量活百歲,這是高壽,活八十呢中壽,活六十呢低壽,再低些呢短壽,再短些呢便是夭折啦。人生幾十年,算算吧,除了疫病瘠痨,腰疼腿痛,精神欠佳,吊喪送死,憂心愁腸,遇禍落難,每個月有幾天開口哈哈笑啊?至多四、五天而已。


宇宙永恆,人生有限。生限一到,都得去死。有限的人生,被夾在無限的歲月裡,那樣短暫哟,好比眼睛湊著門縫覷外面的奔馬,一閃而過。人啊人,你還不玩他個舒心展意,你還不活他個滿七上八,那才是不懂道理的糊塗蟲哟!你的那些嚕甦,在我聽來盡是廢話。去去去,快回去。以後別再來鼓吹啦。你那一套主義,教人東奔西走求名謀利,騙人的假貨哟,無助於本性的保全,哪有討論價值!」
孔子一再的作揖行禮,碎步小心退出。司令部門口,孔車登車時,拉不穩繮繩,三次踩滑,差點跌倒。子貢扶他登車坐定,他仍覺得頭暈目眩,視景模糊,不得不抓緊座前的橫木,以免墮車。子貢見他面無人色,呼吸困難,知道這是情緒性的貧血症狀,給他服了兩粒暈車丸藥。歸途,孔子很少談話,絕無藹然仁者的笑容。


回到國都東門外,路遇柳下季。孔子那天說過代表他去教訓盜跖的呢。


柳下季說:「又是幾天不見面啦。車馬風塵僕僕的喲,莫不是去見了俺家那個盜跖小弟吧?」


孔子仰天嘆氣,吹動鬍鬚,說:「是。」
柳下季說:「那天我提醒你去不得,你偏偏要去。我估計不錯吧,他出口傷害你?」


孔子說:「你估計對了。別人病急亂投醫,我是無病亂吃藥,太糊塗啦。我跑到山洞去給老虎理髮,鬍鬚編兩條小辮子,想把他梳理成文明人。嘿,差點給山大王打了牙祭!」

莊子第29章 盗跖-2

莊子第29章 盗跖-2


盜(ㄉㄠˋ)跖(ㄓ)乃(ㄋㄞˇ)方(ㄈㄤ)休(ㄒㄧㄡ)卒(ㄗㄨˊ)徒(ㄊㄨˊ)大(ㄉㄚˋ)山(ㄕㄢ)之(ㄓ)陽(ㄧㄤˊ),膾(ㄎㄨㄞˋ)人(ㄖㄣˊ)肝(ㄍㄢ)而(ㄦˊ)餔(ㄅㄨ)之(ㄓ)。孔(ㄎㄨㄥˇ)子(ㄗˇ)下(ㄒㄧㄚˋ)車(ㄔㄜ)而(ㄦˊ)前(ㄑㄧㄢˊ),見(ㄐㄧㄢˋ)謁(ㄧㄝˋ)者(ㄓㄜˇ)曰(ㄩㄝ):「魯(ㄌㄨˇ)人(ㄖㄣˊ)孔(ㄎㄨㄥˇ)丘(ㄑㄧㄡ),聞(ㄨㄣˊ)將(ㄐㄧㄤ)軍(ㄐㄩㄣ)高(ㄍㄠ)義(ㄧˋ),敬(ㄐㄧㄥˋ)再(ㄗㄞˋ)拜(ㄅㄞˋ)謁(ㄧㄝˋ)者(ㄓㄜˇ)。」謁(ㄧㄝˋ)者(ㄓㄜˇ)入(ㄖㄨˋ)通(ㄊㄨㄥ)。


盜(ㄉㄠˋ)跖(ㄓ)聞(ㄨㄣˊ)之(ㄓ)大(ㄉㄚˋ)怒(ㄋㄨˋ),目(ㄇㄨˋ)如(ㄖㄨˊ)明(ㄇㄧㄥˊ)星(ㄒㄧㄥ),發(ㄈㄚ)上(ㄕㄤˋ)指(ㄓˇ)冠(ㄍㄨㄢˋ),曰(ㄩㄝ):「此(ㄘˇ)夫(ㄈㄨ)魯(ㄌㄨˇ)國(ㄍㄨㄛˊ)之(ㄓ)巧(ㄑㄧㄠˇ)偽(ㄨㄟˋ)人(ㄖㄣˊ)孔(ㄎㄨㄥˇ)丘(ㄑㄧㄡ)非(ㄈㄟ)邪(ㄒㄧㄝˊ)?為(ㄨㄟˊ)我(ㄨㄛˇ)告(ㄍㄠˋ)之(ㄓ):『爾(ㄦˇ)作(ㄗㄨㄛˋ)言(ㄧㄢˊ)造(ㄗㄠˋ)語(ㄩˇ),妄(ㄨㄤˋ)稱(ㄔㄥ)文(ㄨㄣˊ)、武(ㄨˇ),冠(ㄍㄨㄢˋ)枝(ㄓ)木(ㄇㄨˋ)之(ㄓ)冠(ㄍㄨㄢˋ),帶(ㄉㄞˋ)死(ㄙˇ)牛(ㄋㄧㄡˊ)之(ㄓ)脅(ㄒㄧㄝˊ),多(ㄉㄨㄛ)辭(ㄘˊ)繆(ㄇㄡˊ)說(ㄕㄨㄛ),不(ㄅㄨˋ)耕(ㄍㄥ)而(ㄦˊ)食(ㄕˊ),不(ㄅㄨˋ)織(ㄓ)而(ㄦˊ)衣(ㄧ),搖(ㄧㄠˊ)唇(ㄔㄨㄣˊ)鼓(ㄍㄨˇ)舌(ㄕㄜˊ),擅(ㄕㄢˋ)生(ㄕㄥ)是(ㄕˋ)非(ㄈㄟ),以(ㄧˇ)迷(ㄇㄧˊ)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之(ㄓ)主(ㄓㄨˇ),使(ㄕ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學(ㄒㄩㄝˊ)士(ㄕˋ)不(ㄅㄨˋ)反(ㄈㄢˇ)其(ㄑㄧˊ)本(ㄅㄣˇ),妄(ㄨㄤˋ)作(ㄗㄨㄛˋ)孝(ㄒㄧㄠˋ)弟(ㄉㄧˋ),而(ㄦˊ)僥(ㄐㄧㄠˇ)倖(ㄒㄧㄥˋ)於(ㄩˊ)封(ㄈㄥ)侯(ㄏㄡˊ)富(ㄈㄨˋ)貴(ㄍㄨㄟˋ)者(ㄓㄜˇ)也(ㄧㄝˇ)。子(ㄗˇ)之(ㄓ)罪(ㄗㄨㄟˋ)大(ㄉㄚˋ)極(ㄐㄧˊ)重(ㄓㄨㄥˋ),疾(ㄐㄧˊ)走(ㄗㄡˇ)歸(ㄍㄨㄟ)!不(ㄅㄨˋ)然(ㄖㄢˊ),我(ㄨㄛˇ)將(ㄐㄧㄤ)以(ㄧˇ)子(ㄗˇ)肝(ㄍㄢ)益(ㄧˋ)晝(ㄓㄡˋ)餔(ㄅㄨ)之(ㄓ)膳(ㄕㄢˋ)。』」


孔(ㄎㄨㄥˇ)子(ㄗˇ)複(ㄈㄨˋ)通(ㄊㄨㄥ)曰(ㄩㄝ):「丘(ㄑㄧㄡ)得(ㄉㄜˊ)倖(ㄒㄧㄥˋ)於(ㄩˊ)季(ㄐㄧˋ),願(ㄩㄢˋ)望(ㄨㄤˋ)履(ㄌㄩˇ)幕(ㄇㄨˋ)下(ㄒㄧㄚˋ)。」謁(ㄧㄝˋ)者(ㄓㄜˇ)複(ㄈㄨˋ)通(ㄊㄨㄥ)。


盜(ㄉㄠˋ)跖(ㄓ)曰(ㄩㄝ):「使(ㄕˇ)來(ㄌㄞˊ)前(ㄑㄧㄢˊ)!」


孔(ㄎㄨㄥˇ)子(ㄗˇ)趨(ㄑㄩ)而(ㄦˊ)進(ㄐㄧㄣˋ),避(ㄅㄧˋ)席(ㄒㄧˊ)反(ㄈㄢˇ)走(ㄗㄡˇ),再(ㄗㄞˋ)拜(ㄅㄞˋ)盜(ㄉㄠˋ)跖(ㄓ)。盜(ㄉㄠˋ)跖(ㄓ)大(ㄉㄚˋ)怒(ㄋㄨˋ),兩(ㄌㄧㄤˇ)展(ㄓㄢˇ)其(ㄑㄧˊ)足(ㄗㄨˊ),案(ㄢˋ)劍(ㄐㄧㄢˋ)瞋(ㄔㄣ)目(ㄇㄨˋ),聲(ㄕㄥ)如(ㄖㄨˊ)乳(ㄖㄨˇ)虎(ㄏㄨˇ),曰(ㄩㄝ):「丘(ㄑㄧㄡ)來(ㄌㄞˊ)前(ㄑㄧㄢˊ)!若(ㄖㄨㄛˋ)所(ㄙㄨㄛˇ)言(ㄧㄢˊ)順(ㄕㄨㄣˋ)吾(ㄨˊ)意(ㄧˋ)則(ㄗㄜˊ)生(ㄕㄥ),逆(ㄋㄧˋ)吾(ㄨˊ)心(ㄒㄧㄣ)則(ㄗㄜˊ)死(ㄙˇ)。」


孔(ㄎㄨㄥˇ)子(ㄗˇ)曰(ㄩㄝ):「丘(ㄑㄧㄡ)聞(ㄨㄣˊ)之(ㄓ),凡(ㄈㄢˊ)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有(ㄧㄡˇ)三(ㄙㄢ)德(ㄉㄜˊ):生(ㄕㄥ)而(ㄦˊ)長(ㄓㄤˇ)大(ㄉㄚˋ),美(ㄇㄟˇ)好(ㄏㄠˇ)無(ㄨˊ)雙(ㄕㄨㄤ),少(ㄕㄠˇ)長(ㄓㄤˇ)貴(ㄍㄨㄟˋ)賤(ㄐㄧㄢˋ)見(ㄐㄧㄢˋ)而(ㄦˊ)皆(ㄐㄧㄝ)說(ㄕㄨㄛ)之(ㄓ),此(ㄘˇ)上(ㄕㄤˋ)德(ㄉㄜˊ)也(ㄧㄝˇ);知(ㄓ)維(ㄨㄟˊ)天(ㄊㄧㄢ)地(ㄉㄧˋ),能(ㄋㄥˊ)辯(ㄅㄧㄢˋ)諸(ㄓㄨ)物(ㄨˋ),此(ㄘˇ)中(ㄓㄨㄥ)德(ㄉㄜˊ)也(ㄧㄝˇ);勇(ㄩㄥˇ)悍(ㄏㄢˋ)果(ㄍㄨㄛˇ)敢(ㄍㄢˇ),聚(ㄐㄩˋ)眾(ㄓㄨㄥˋ)率(ㄌㄩˋ)兵(ㄅㄧㄥ),此(ㄘˇ)下(ㄒㄧㄚˋ)德(ㄉㄜˊ)也(ㄧㄝˇ)。凡(ㄈㄢˊ)人(ㄖㄣˊ)有(ㄧㄡˇ)此一(ㄘˇㄧˋ)德(ㄉㄜˊ)者(ㄓㄜˇ),足(ㄗㄨˊ)以(ㄧˇ)南(ㄋㄢˊ)面(ㄇㄧㄢˋ)稱(ㄔㄥ)孤(ㄍㄨ)矣(ㄧˇ)。今(ㄐㄧㄣ)將(ㄐㄧㄤ)軍(ㄐㄩㄣ)兼(ㄐㄧㄢ)此(ㄘˇ)三(ㄙㄢ)者(ㄓㄜˇ),身(ㄕㄣ)長(ㄔㄤˊ)八(ㄅㄚ)尺(ㄔˇ)二(ㄦˋ)寸(ㄘㄨㄣˋ),面(ㄇㄧㄢˋ)目(ㄇㄨˋ)有(ㄧㄡˇ)光(ㄍㄨㄤ),唇(ㄔㄨㄣˊ)如(ㄖㄨˊ)激(ㄐㄧ)丹(ㄉㄢ),齒(ㄔˇ)如(ㄖㄨˊ)齊(ㄑㄧˊ)貝(ㄅㄟˋ),音(ㄧㄣ)中(ㄓㄨㄥ)黃(ㄏㄨㄤˊ)鐘(ㄓㄨㄥ),而(ㄦˊ)名(ㄇㄧㄥˊ)曰(ㄩㄝ)盜(ㄉㄠˋ)跖(ㄓ),丘(ㄑㄧㄡ)竊(ㄑㄧㄝˋ)為(ㄨㄟˊ)將(ㄐㄧㄤ)軍(ㄐㄩㄣ)恥(ㄔˇ)不(ㄅㄨˋ)取(ㄑㄩˇ)焉(ㄧㄢ)。將(ㄐㄧㄤ)軍(ㄐㄩㄣ)有(ㄧㄡˇ)意(ㄧˋ)聽(ㄊㄧㄥ)臣(ㄔㄣˊ),臣(ㄔㄣˊ)請(ㄑㄧㄥˇ)南(ㄋㄢˊ)使(ㄕˇ)吳(ㄨˊ)越(ㄩㄝˋ),北(ㄅㄟˇ)使(ㄕˇ)齊(ㄑㄧˊ)魯(ㄌㄨˇ),東(ㄉㄨㄥ)使(ㄕˇ)宋(ㄙㄨㄥˋ)衛(ㄨㄟˋ),西(ㄒㄧ)使(ㄕˇ)晉(ㄐㄧㄣˋ)楚(ㄔㄨˇ),使(ㄕˇ)為(ㄨㄟˊ)將(ㄐㄧㄤ)軍(ㄐㄩㄣ)造(ㄗㄠˋ)大(ㄉㄚˋ)城(ㄔㄥˊ)數(ㄕㄨˋ)百(ㄅㄞˇ)裡(ㄌㄧˇ),立(ㄌㄧˋ)數(ㄕㄨˋ)十(ㄕˊ)萬(ㄨㄢˋ)戶(ㄏㄨˋ)之(ㄓ)邑(ㄧˋ),尊(ㄗㄨㄣ)將(ㄐㄧㄤ)軍(ㄐㄩㄣ)為(ㄨㄟˋ)諸(ㄓㄨ)侯(ㄏㄡˊ),與(ㄩ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更(ㄍㄥ)始(ㄕˇ),罷(ㄅㄚˋ)兵(ㄅㄧㄥ)休(ㄒㄧㄡ)卒(ㄗㄨˊ),收(ㄕㄡ)養(ㄧㄤˇ)昆(ㄎㄨㄣ)弟(ㄉㄧˋ),共(ㄍㄨㄥˋ)祭(ㄐㄧˋ)先(ㄒㄧㄢ)祖(ㄗㄨˇ)。此(ㄘˇ)聖(ㄕㄥˋ)人(ㄖㄣˊ)才(ㄘㄞˊ)士(ㄕˋ)之(ㄓ)行(ㄒㄧㄥˊ),而(ㄦˊ)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之(ㄓ)願(ㄩㄢˋ)也(ㄧㄝˇ)。」


註:


1.大山:即泰山。


2.膾人肝而餔之:膾,細切。餔,食。言以刀細切人肝而食之。


3.謁者:掌傳見之人。


4.枝木之冠:冠多華飾,如木之枝繁。


5.帶死牛之脅:取死牛之敍為大革帶。


6.繆:亂。                7.弟:與悌通。


8.徼倖:希望之意。


9.罪大極重:言罪大而誅重。    10.疾:急。


11.願望履暮下:言不敢仰視。


12.知維天地:指智識包羅天地。  13.辯:通辨。


14.激丹:激,疑作皦。明也。


15.黃鐘:古樂中音律之名詞。    16.更始:更新。


譯:


盜跖正好在泰山的南麓休整隊伍,將人肝切碎后吃掉。


孔子下了車走上前去,見了禀报的人員說:「鲁國人孔丘,聽說將軍剛毅正直,多多拜托轉達我前來拜見的心意。”


禀報的人入内通報,盜跖聽說孔子求見勃然大怒,雙目圓睜亮如明星,頭髮怒起直冲帽顶,說:「這不就是那魯國的巧偽之人孔丘嗎?替我告訴他:『你矯造語言,托偽于文王、武王的主张;你頭上帶着樹枝樣浮華的帽子,腰上圍着寬寬的牛皮帶,滿口的胡言亂語;你不種地却吃得不錯,不織布却穿得講究;你整天摇唇鼓舌,專門製造是非,用以迷惑天下的諸侯,使天下的讀書人全都不能返歸自然的本性,而且虚妄地標榜盡孝尊長的主張以僥倖得到封侯的賞賜而成為富貴的人。你實在是罪大惡极,快些滚回去!要不然,我將把你的心肝挖出來增加午餐的膳食!』」


孔子再次請求通報接見,說:「我榮幸地跟柳下季相識,誠懇希望能够面見將軍。」禀報人員再次通報。


盜跖说:「叫他進來!」


孔子小心翼翼地快步走進帳去,又遠離坐席連退數步,向盜跖深深施禮。盜跖一見孔子大怒不已,伸開雙腿,按着劍柄怒睁雙眼,喊聲猶如哺乳的母虎,說:「孔丘你上前來!你所說的話,合我的心意有你活的,不合你的心意你就等着一死。」


孔子說:「我聽說,大凡天下人有三種美德:生就魁梧高大,長得漂亮無雙,無論少小年長高貴卑賤見到他都十分喜歡,這是上等的德行;才智能够包羅天地,能力足以分辨各種事物,這是中等的德行;勇武、慓悍、果决、勇敢,能够聚合眾人统率士兵,這是下一等的德行。大凡人們有此一種美德,足以南面稱王了。如今將軍同時具備了上述三種美德,你高大魁梧身長八尺二寸,面容和雙眼熠熠有光,嘴唇鮮紅猶如朱砂,牙齒整齊猶如編貝,聲音洪亮合于黄鐘,然而名字却叫盜跖,我暗暗為將軍感到羞耻并且認為將軍不應有此惡名。


將軍如果有意聽從我的勸告,我將南邊出使吳國越國,北邊出使齊國魯國,東邊出使宋國衛國,西邊出使晉國秦國,派人為將軍建造數百里的大城,確立數十萬户人家的封邑,尊將軍為諸侯,跟天下各國更除舊怨開啟新的一頁,棄置武器休養士卒,收養兄弟,供祭祖先。這才是聖人賢士的作為,也是天下人的心願。」


流沙河譯


盜跖那時駐紮泰山南麓。隊伍正在休整期間。午飯打牙祭,弟兄們十人一火,大嚼其炒人肝。營地油香撲鼻,歡聲動地。


孔子下車,子貢緊跟。崗兵押著他倆去見司令部聯絡官。孔子作揖行禮。聯絡官抱拳答禮。


孔子說:「在下魯國孔丘,久聞將軍大名。聯絡官,拜託啦。」說完又作揖再行禮。聯絡官再抱拳,心頭想笑。


聯絡官進去禀報了。盜跖聽完,大怒,眼瞪寒光,頭髮差點衝翻帽子,說:「這傢伙,不就是魯國油滑的偽君子,唔,那個孔丘嘛!快去替我警告他,就說:『你這花言巧語的傢伙,胡諍什麼文王仁武王義!你頭戴替花帽,好像頂著一堆柴,你腰纏死牛革,好像肋骨露出來。我的奶奶哟,醜得要命呀!你那烏嘴也不閉閉,放不完的屁!不耕不鋤你白吃飯!不織不縫你白穿衣!還要翻響嘴皮,彈奏舌頭,提倡這個,反對那個,無故挑起是非,欺哄各國諸侯,煽惑天下書生,讓大家迷失方嚮忘了本!什麼子教父啦弟敬兄啦,你搞這一套無非是為了升官發財,說不定還能撈個侯爵呢。你的罪大,從重從嚴,該判極刑!馬上滾回去!否則宰了你,午餐席上我又添一盤炒孔肝啦!』對,這就是我對他的警告。快去宣布!」


聯絡官跑步去宣布了。孔子聽完,要求聯絡官再進去禀報,說:「我剛從柳下季那裡來。請關照令兄的面子,給我一個拜見足下的機會吧。」


聯絡官再禀報。盜跖下令:「押他進來。」


孔子碎步小心進去,走近席前又退卻幾步,表示恭敬。然後一再的向盜跖作揖行禮礼。


盜跖還在發怒,兩腿叉開站著,瞪眼按劍,惡吼聲就像護幼患的母虎:「站近前來,孔丘!順著說,饒你命,反起說,要你死!」


孔子說:「我聽人講,偉人可分三品。身軀高大,儀容俊美,人人見了敬愛,這是上品。上知天文,下識地理,各個方面精通,這是中品。勇猛剛強,敢闖敢幹,能帶隊伍作戰,這是下品。上中下三品佔一品,便夠資格坐天下了。


將軍,這三品你佔齊了,中下二品不必說了,單說上品。將軍身高一米九,神采奕奕,滿臉紅光,丹砂唇,珠貝齒,宏亮的男低音。如此有魅力,可惜啦可惜,取名曰盜跖。


在下聽了也替將軍感到遺憾,覺得這個名稱沒法接受。將軍有心派我聽差跑腿,在下請求為將軍辦外交,南下吳越,北上齊魯,西到宋衛,再西遠抵晉楚,同各國訂盟約,推將軍做盟長。然後要求所有盟國援助人力物力,建築大城市,環城數百裡,未來的國者隊至於中等城市,戶口上萬家的,也建數十個吧。城市有了,各國正式承認將軍享有開國資格,堂堂正正稱王,同吳王越王齊王魯王宋王衛王晉王楚王平起平坐,哪點不好!然後將軍發表和平宣言,號召各國裁軍,國際關係必須排除軍事衝突。於是天下更新,世界大同。國事弄妥善了,還得料理家事,恢複將軍姓氏,收養哥哥弟弟,來年清明節一起上祖坟,以告慰先人的亡靈,以光大柳下的門風,這才像樣。就將軍個人而言,此乃希聖賢的表現。就天下百姓而言,此乃如饑如渴的要求。」

莊子第29章 盗跖-1

莊子第29章 盗跖-1


孔(ㄎㄨㄥˇ)子(ㄗˇ)與(ㄩˇ)柳(ㄌㄧㄡˇ)下(ㄒㄧㄚˋ)季(ㄐㄧˋ)為(ㄨㄟˊ)友(ㄧㄡˇ),柳(ㄌㄧㄡˇ)下(ㄒㄧㄚˋ)季(ㄐㄧˋ)之(ㄓ)弟(ㄉㄧˋ)名(ㄇㄧㄥˊ)曰(ㄩㄝ)盜(ㄉㄠˋ)跖(ㄓ)。盜(ㄉㄠˋ)跖(ㄓ)從(ㄘㄨㄥˊ)卒(ㄗㄨˊ)玖(ㄐㄧㄡˇ)千(ㄑㄧㄢ)人(ㄖㄣˊ),橫(ㄏㄥˋ)行(ㄒㄧㄥˊ)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侵(ㄑㄧㄣ)暴(ㄅㄠˋ)諸(ㄓㄨ)侯(ㄏㄡˊ)。穴(ㄒㄩㄝˋ)室(ㄕˋ)樞(ㄕㄨ)戶(ㄏㄨˋ),驅(ㄑㄩ)人(ㄖㄣˊ)牛(ㄋㄧㄡˊ)馬(ㄇㄚˇ),取(ㄑㄩˇ)人(ㄖㄣˊ)婦(ㄈㄨˋ)女(ㄋㄩˇ)。貪(ㄊㄢ)得(ㄉㄜˊ)忘(ㄨㄤˋ)親(ㄑㄧㄣ),不(ㄅㄨˊ)顧(ㄍㄨˋ)父(ㄈㄨˋ)母(ㄇㄨˇ)兄(ㄒㄩㄥ)弟(ㄉㄧˋ),不(ㄅㄨˋ)祭(ㄐㄧˋ)先(ㄒㄧㄢ)祖(ㄗㄨˇ)。所(ㄙㄨㄛˇ)過(ㄍㄨㄛˋ)之(ㄓ)邑(ㄧˋ),大(ㄉㄚˋ)國(ㄍㄨㄛˊ)守(ㄕㄡˇ)城(ㄔㄥˊ),小(ㄒㄧㄠˇ)國(ㄍㄨㄛˊ)入(ㄖㄨˋ)保(ㄅㄠˇ),萬(ㄨㄢˋ)民(ㄇㄧㄣˊ)苦(ㄎㄨˇ)之(ㄓ)。


孔(ㄎㄨㄥˇ)子(ㄗˇ)謂(ㄨㄟˋ)柳(ㄌㄧㄡˇ)下(ㄒㄧㄚˋ)季(ㄐㄧˋ)曰(ㄩㄝ):「夫(ㄈㄨ)為(ㄨㄟˊ)人(ㄖㄣˊ)父(ㄈㄨˋ)者(ㄓㄜˇ),必(ㄅㄧˋ)能(ㄋㄥˊ)詔(ㄓㄠˋ)其(ㄑㄧˊ)子(ㄗˇ);為(ㄨㄟˊ)人(ㄖㄣˊ)兄(ㄒㄩㄥ)者(ㄓㄜˇ),必(ㄅㄧˋ)能(ㄋㄥˊ)教(ㄐㄧㄠˋ)其(ㄑㄧˊ)弟(ㄉㄧˋ)。若(ㄖㄨㄛˋ)父(ㄈㄨˋ)不(ㄅㄨˋ)能(ㄋㄥˊ)詔(ㄓㄠˋ)其(ㄑㄧˊ)子(ㄗˇ),兄(ㄒㄩㄥ)不(ㄅㄨˋ)能(ㄋㄥˊ)教(ㄐㄧㄠˋ)其(ㄑㄧˊ)弟(ㄉㄧˋ),則(ㄗㄜˊ)無(ㄨˊ)貴(ㄍㄨㄟˋ)父(ㄈㄨˋ)子(ㄗˇ)兄(ㄒㄩㄥ)弟(ㄉㄧˋ)之(ㄓ)親(ㄑㄧㄣ)矣(ㄧˇ)。今(ㄐㄧㄣ)先(ㄒㄧㄢ)生(ㄕㄥ),世(ㄕˋ)之(ㄓ)才(ㄘㄞˊ)士(ㄕˋ)也(ㄧㄝˇ),弟(ㄉㄧˋ)為(ㄨㄟˊ)盜(ㄉㄠˋ)跖(ㄓ),為(ㄨㄟˊ)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害(ㄏㄞˋ),而(ㄦˊ)弗(ㄈㄨˊ)能(ㄋㄥˊ)教(ㄐㄧㄠˋ)也(ㄧㄝˇ),丘(ㄑㄧㄡ)竊(ㄑㄧㄝˋ)為(ㄨㄟˊ)先(ㄒㄧㄢ)生(ㄕㄥ)羞(ㄒㄧㄡ)之(ㄓ)。丘(ㄑㄧㄡ)請(ㄑㄧㄥˇ)為(ㄨㄟˊ)先(ㄒㄧㄢ)生(ㄕㄥ)往(ㄨㄤˇ)說(ㄕㄨㄛ)之(ㄓ)。」


柳(ㄌㄧㄡˇ)下(ㄒㄧㄚˋ)季(ㄐㄧˋ)曰(ㄩㄝ):「先(ㄒㄧㄢ)生(ㄕㄥ)言(ㄧㄢˊ)為(ㄨㄟˊ)人(ㄖㄣˊ)父(ㄈㄨˋ)者(ㄓㄜˇ)必(ㄅㄧˋ)能(ㄋㄥˊ)詔(ㄓㄠˋ)其(ㄑㄧˊ)子(ㄗˇ),為(ㄨㄟˊ)人(ㄖㄣˊ)兄(ㄒㄩㄥ)者(ㄓㄜˇ)必(ㄅㄧˋ)能(ㄋㄥˊ)教(ㄐㄧㄠˋ)其(ㄑㄧˊ)弟(ㄉㄧˋ),若(ㄖㄨㄛˋ)子(ㄗˇ)不(ㄅㄨˋ)聽(ㄊㄧㄥ)父(ㄈㄨˋ)之(ㄓ)詔(ㄓㄠˋ),弟(ㄉㄧˋ)不(ㄅㄨˋ)受(ㄕㄡˋ)兄(ㄒㄩㄥ)之(ㄓ)教(ㄐㄧㄠˋ),雖(ㄙㄨㄟ)今(ㄐㄧㄣ)先(ㄒㄧㄢ)生(ㄕㄥ)之(ㄓ)辯(ㄅㄧㄢˋ),將(ㄐㄧㄤ)奈(ㄋㄞˋ)之(ㄓ)何(ㄏㄜˊ)哉(ㄗㄞ)?且(ㄑㄧㄝˇ)跖(ㄓ)之(ㄓ)為(ㄨㄟˊ)人(ㄖㄣˊ)也(ㄧㄝˇ),心(ㄒㄧㄣ)如(ㄖㄨˊ)湧(ㄩㄥˇ)泉(ㄑㄩㄢˊ),意(ㄧˋ)如(ㄖㄨˊ)飄(ㄆㄧㄠ)風(ㄈㄥ),強(ㄑㄧㄤˊ)足(ㄗㄨˊ)以(ㄧˇ)距(ㄐㄩˋ)敵(ㄉㄧˊ),辯(ㄅㄧㄢˋ)足(ㄗㄨˊ)以(ㄧˇ)飾(ㄕˋ)非(ㄈㄟ)。順(ㄕㄨㄣˋ)其(ㄑㄧˊ)心(ㄒㄧㄣ)則(ㄗㄜˊ)喜(ㄒㄧˇ),逆(ㄋㄧˋ)其(ㄑㄧˊ)心(ㄒㄧㄣ)則(ㄗㄜˊ)怒(ㄋㄨˋ),易(ㄧˋ)辱(ㄖㄨˋ)人(ㄖㄣˊ)以(ㄧˇ)言(ㄧㄢˊ)。先(ㄒㄧㄢ)生(ㄕㄥ)必(ㄅㄧˋ)無(ㄨˊ)往(ㄨㄤˇ)。」


孔(ㄎㄨㄥˇ)子(ㄗˇ)不(ㄅㄨˋ)聽(ㄊㄧㄥ),颜(ㄧㄢˊ)回(ㄏㄨㄟˊ)為(ㄨㄟˊ)馭(ㄩˋ),子(ㄗˇ)貢(ㄍㄨㄥˋ)為(ㄨㄟˊ)右(ㄧㄡˋ),往(ㄨㄤˇ)見(ㄐㄧㄢˋ)盜(ㄉㄠˋ)跖(ㄓ)。


註:


1.   柳下季:即柳下惠,姓展名獲,字季。生於公元前720年卒於公元前621年。(孔子生於公元前551年卒於公元前479年。)


2.   盜跖:古時大盜,柳下惠之弟亦大盜,故以盜跖稱之。


3.   穴室樞戶:穴室,謂穿室以洞。樞應為摳之誤。摳,探也。


4.   保:同堡,小城也。           5.詔:教。


6.   心如湧泉:言其心凶急。


7.   意如飄風:意其意不定。


譯:


孔子跟柳下季是朋友,柳下季的弟弟名叫盜跖。盜跖的部下有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擾各國諸侯;穿室破門,掠奪牛馬,搶劫婦女;貪財妄親,全不顧及父母兄弟,也不祭祀祖先。他所經過的地方,大國避守城池,小國退入城堡,百姓被他弄得很苦。


孔子對柳下季說:「大凡做父母的,必定能告誡自己的子女,做兄長的,必定能教育自己的弟弟。假如做父親的不能告誡自己的子女,做兄長的不能教育自己的兄弟,那麼父子、兄弟之間的親密關係也就没有什麼可貴的了。如今先生你,是當世的賢士,然而兄弟却被叫作盜跖,成為天下的禍害,而且不能加以管教,我私下里替先生感到羞愧。我願意替你前去說服他。」


柳下季說:「先生談到做父親的必定能告誡自己的子女,做兄長的必定能教育自己的弟弟,假如子女不聽從父親的告誡,兄弟不接受兄長的教育,即使像先生今天這樣能言善辯,又能拿他怎麼樣呢?而且盜跖的為人,思想活潑猶如噴湧的泉水,感情變化就像驟起的暴風,勇武强悍足以抗擊敵人,巧言善辯足以掩蓋過失,順從他的心意他就高興,違背他的意願他就發脾氣,容易用言語侮辱别人。先生千萬不要去見他。」


孔子不聽,讓顏回駕車,子貢作驂乘,前去會見盜跖。


流沙河譯:


魯國的大賢,孔子的朋友,姓展名禽,有賢德事蹟留在《論語》書中,深受孔子敬重。展家的宅院門前,古柳濃蔭,所以鄉人稱展禽為柳下先生。展禽排行老四,按照伯仲叔季長幼序列,社會上又稱他為柳下季先生,也就是四先生。他的么弟柳下跖,自幼桀騖不馴,長大投奔山寨,造反為王,廢掉展姓,同家族劃清界限,取名盜跖,表明以盜為榮,含有挑戰意味。


盜跖統率九千兵丁打流寇戰,橫掃天下,衝擊諸侯各國。齊國最富,受害最重。盜跖的流寇戰一打來,趕跑官軍和民兵,接著就推牆壁,搗門戶,搜財物,拖牛馬,抓少婦和少女,先奸後賣。盗跖貪得無厭,小金庫很可觀。心腸又狠,不但六親不認,到年終連祖先也不祭祀。聽說盜跖打來了,大國的軍隊趕快爬上城牆,打保衛戰,小國的軍隊趕快躲入碉堡,作縮頭龟。可憐百姓,坐困家中受苦受難,離鄉背井受難受苦,都一樣呢。


孔子在魯國辦大學,雖然無官一身輕了,還是覺得匹夫有責,聽說盜跖犯境,便去找大賢柳下季談話,說:「當父親的總能命令兒子吧。當哥哥的總能教訓弟弟吧。如果有一天,父親都不能命令兒子了,哥哥都不能教訓弟弟了,那麼父子兄弟之間還有什麼親情可言!人倫關係還有什麼價值可言!先生,你哪,當代的大賢哟,魯國的能人哟,小弟是盜跖,危害天下各國,包括咱們魯國禮義之邦,而你,居然放縱不管,不去教訓教訓!老實說,我替你臉紅。這樣吧,我代表你去教訓他一頓。」


柳下季說:「先生說的也是,當父親的總能命令兒子吧,當哥哥的總能教訓弟弟吧。如果子不認父,弟不認兄,拒絕聽從父兄的命令和教訓,怕你再會說,也拿他沒法。俺家那個不肖子弟,唉,那個跖小弟,說到他的為人,可厲害啦!他那心思如噴泉,詭詐無窮。他那意志如暴風,猛烈可怖。武藝高強,能把官軍打得雞飛狗跳。文才雄辯,能把錯誤說成天經地義。猫毛抹順了,他就高興。馬屁拍反了,他就大怒。性情急躁,出口傷人,千萬去不得,我的好先生!」


孔子不信邪,拂袖而去。於是吩咐收拾行李,喂馬備車,顏回坐在前面任駕駛,子貢坐在右邊當保鏢,啟程去見盜跖。

莊子第28章 讓王-15

莊子第28章 讓王-15


昔(ㄒㄧˊ)周(ㄓㄡ)之(ㄓ)興(ㄒㄧㄥ),有(ㄧㄡˇ)士(ㄕˋ)二(ㄦˋ)人(ㄖㄣˊ)處(ㄔㄨˋ)於(ㄩˊ)孤(ㄍㄨ)竹(ㄓㄨˊ),曰(ㄩㄝ)伯(ㄅㄛˊ)夷(ㄧˊ)、叔(ㄕㄨˊ)齊(ㄑㄧˊ)。二(ㄦˋ)人(ㄖㄣˊ)相(ㄒㄧㄤ)謂(ㄨㄟˋ)曰(ㄩㄝ):「吾(ㄨˊ)聞(ㄨㄣˊ)西(ㄒㄧ)方(ㄈㄤ)有(ㄧㄡˇ)人(ㄖㄣˊ),似(ㄙˋ)有(ㄧㄡˇ)道(ㄉㄠˋ)者(ㄓㄜˇ),試(ㄕˋ)往(ㄨㄤˇ)觀(ㄍㄨㄢ)焉(ㄧㄢ)。」


至(ㄓˋ)於(ㄩˊ)岐(ㄑㄧˊ)陽(ㄧㄤˊ),武(ㄨˇ)王(ㄨㄤˊ)聞(ㄨㄣˊ)之(ㄓ),使(ㄕˇ)叔(ㄕㄨˊ)旦(ㄉㄢˋ)往(ㄨㄤˇ)見(ㄐㄧㄢˋ)之(ㄓ)。與(ㄩˇ)盟(ㄇㄥˊ)曰(ㄩㄝ):「加(ㄐㄧㄚ)富(ㄈㄨˋ)二(ㄦˋ)等(ㄉㄥˇ),就(ㄐㄧㄡˋ)官(ㄍㄨㄢ)一(ㄧ)列(ㄌㄧㄝˋ)。」血(ㄒㄧㄝˇ)牲(ㄕㄥ)而(ㄦˊ)埋(ㄇㄞˊ)之(ㄓ)。


二(ㄦˋ)人(ㄖㄣˊ)相(ㄒㄧㄤ)視(ㄕˋ)而(ㄦˊ)笑(ㄒㄧㄠˋ),曰(ㄩㄝ):「嘻(ㄒㄧ),異(ㄧˋ)哉(ㄗㄞ)!此(ㄘˇ)非(ㄈㄟ)吾(ㄨˊ)所(ㄙㄨㄛˇ)謂(ㄨㄟˋ)道(ㄉㄠˋ)也(ㄧㄝˇ)。昔(ㄒㄧˊ)者(ㄓㄜˇ)神(ㄕㄣˊ)農(ㄋㄨㄥˊ)之(ㄓ)有(ㄧㄡ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也(ㄧㄝˇ),時(ㄕˊ)祀(ㄙˋ)盡(ㄐㄧㄣˋ)敬(ㄐㄧㄥˋ)而(ㄦˊ)不(ㄅㄨˋ)祈(ㄑㄧˊ)喜(ㄒㄧˇ);其(ㄑㄧˊ)於(ㄩˊ)人(ㄖㄣˊ)也(ㄧㄝˇ),忠(ㄓㄨㄥ)信(ㄒㄧㄣˋ)盡(ㄐㄧㄣˋ)治(ㄓˋ)而(ㄦˊ)無(ㄨˊ)求(ㄑㄧㄡˊ)焉(ㄧㄢ)。樂(ㄌㄜˋ)與(ㄩˇ)政(ㄓㄥˋ)為(ㄨㄟˊ)政(ㄓㄥˋ),樂(ㄌㄜˋ)與(ㄩˇ)治(ㄓˋ)為(ㄨㄟˊ)治(ㄓˋ)。不(ㄅㄨˋ)以(ㄧˇ)人(ㄖㄣˊ)之(ㄓ)壞(ㄏㄨㄞˋ)自(ㄗˋ)成(ㄔㄥˊ)也(ㄧㄝˇ),不(ㄅㄨˋ)以(ㄧˇ)人(ㄖㄣˊ)之(ㄓ)卑(ㄅㄟ)自(ㄗˋ)高(ㄍㄠ)也(ㄧㄝˇ),不(ㄅㄨˋ)以(ㄧˇ)遭(ㄗㄠ)時(ㄕˊ)自(ㄗˋ)利(ㄌㄧˋ)也(ㄧㄝˇ)。今(ㄐㄧㄣ)周(ㄓㄡ)見(ㄐㄧㄢˋ)殷(ㄧㄣ)之(ㄓ)亂(ㄌㄨㄢˋ)而(ㄦˊ)遽(ㄐㄩˋ)為(ㄨㄟˊ)政(ㄓㄥˋ),上(ㄕㄤˋ)謀(ㄇㄡˊ)而(ㄦˊ)下(ㄒㄧㄚˋ)行(ㄏㄤˊ)貨(ㄏㄨㄛˋ),阻(ㄗㄨˇ)兵(ㄅㄧㄥ)而(ㄦˊ)保(ㄅㄠˇ)威(ㄨㄟ),割(ㄍㄜ)牲(ㄕㄥ)而(ㄦˊ)盟(ㄇㄥˊ)以(ㄧˇ)為(ㄨㄟˊ)信(ㄒㄧㄣˋ),揚(ㄧㄤˊ)行(ㄒㄧㄥˊ)以(ㄧˇ)說(ㄕㄨㄛ)眾(ㄓㄨㄥˋ),殺(ㄕㄚ)伐(ㄈㄚ)以(ㄧˇ)要(ㄧㄠˋ)利(ㄌㄧˋ)。是(ㄕˋ)推(ㄊㄨㄟ)亂(ㄌㄨㄢˋ)以(ㄧˇ)易(ㄧˋ)暴(ㄅㄠˋ)也(ㄧㄝˇ)。吾(ㄨˊ)聞(ㄨㄣˊ)古(ㄍㄨˇ)之(ㄓ)士(ㄕˋ),遭(ㄗㄠ)治(ㄓˋ)世(ㄕˋ)不(ㄅㄨˋ)避(ㄅㄧˋ)其(ㄑㄧˊ)任(ㄖㄣˋ),遇(ㄩˋ)亂(ㄌㄨㄢˋ)世(ㄕˋ)不(ㄅㄨˋ)為(ㄨㄟˊ)苟(ㄍㄡˇ)存(ㄘㄨㄣˊ)。今(ㄐㄧㄣ)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闇(ㄢˋ),周(ㄓㄡ)德(ㄉㄜˊ)衰(ㄕㄨㄞ),其(ㄑㄧˊ)並(ㄅㄧㄥˋ)乎(ㄏㄨ)周(ㄓㄡ)以(ㄧˇ)塗(ㄊㄨˊ)吾(ㄨˊ)身(ㄕㄣ)也(ㄧㄝˇ),不(ㄅㄨˋ)如(ㄖㄨˊ)避(ㄅㄧˋ)之(ㄓ),以(ㄧˇ)潔(ㄐㄧㄝˊ)吾(ㄨˊ)行(ㄒㄧㄥˊ)。」


二(ㄦˋ)子(ㄗˇ)北(ㄅㄟˇ)至(ㄓˋ)於(ㄩˊ)首(ㄕㄡˇ)陽(ㄧㄤˊ)之(ㄓ)山(ㄕㄢ),遂(ㄙㄨㄟˋ)餓(ㄜˋ)而(ㄦˊ)死(ㄙˇ)焉(ㄧㄢ)。若(ㄖㄨㄛˋ)伯(ㄅㄛˊ)夷(ㄧˊ)、叔(ㄕㄨˊ)齊(ㄑㄧˊ)者(ㄓㄜˇ),其(ㄑㄧˊ)於(ㄩˊ)富(ㄈㄨˋ)貴(ㄍㄨㄟˋ)也(ㄧㄝˇ),苟(ㄍㄡˇ)可(ㄎㄜˇ)得(ㄉㄜˊ)已(ㄧˇ),則(ㄗㄜˊ)必(ㄅㄧˋ)不(ㄅㄨˊ)賴(ㄌㄞˋ)。高(ㄍㄠ)節(ㄐㄧㄝˊ)戾(ㄌㄧˋ)行(ㄒㄧㄥˊ),獨(ㄉㄨˊ)樂(ㄌㄜˋ)其(ㄑㄧˊ)志(ㄓˋ),不(ㄅㄨˋ)事(ㄕˋ)於(ㄩˊ)世(ㄕˋ)。此(ㄘˇ)二(ㄦˋ)士(ㄕˋ)之(ㄓ)節(ㄐㄧㄝˊ)也(ㄧㄝˇ)。


註:


1.  孤竹:國名,在遼西。殷之諸侯國。


2.  岐陽:岐山之南,為周文王所都之地。


3.  叔旦:周公名旦。/>

4.  加富二等:加祿二級。

5.  血牲而埋之:以牲之血塗於盟書,以示守信,並藏此血之盟書,以示為據。

6.  喜:福也。

7.  上謀而下行貨:謂崇尚智謀而取利也。

<span style="font-fa武王之弟。


4.  加富二等:加祿二級。


5.  血牲而埋之:以牲之血塗於盟書,以示守信,並藏此血之盟書,以示為據。


6.  喜:福也。


7.  上謀而下行貨:謂崇尚智謀而取利也。
8.  阻:依也。

9.  推辭以易暴:謂周以暴力除殷之亂。

10.  塗:污也。

11.  賴:取。

12.  戾:至也。

譯:


8.  阻:依也。


9.  推辭以易暴:謂周以暴力除殷之亂。


10.  塗:污也。


11.  賴:取。


12.  戾:至也。


譯:


當年周朝興起的時候,孤竹國有兩位賢人,名叫伯夷和叔齊。兩人相互商量:「聽說西方有個人,好像是有道的人,我們前去看看。」

他們來到岐山的南面,周武王知道了,派他的弟弟周旦前去拜見,并且跟他們結下誓盟,說:「增加俸祿二等,授予一等官職。」然后用牲血塗抹在盟書上埋入地下。

伯夷叔齊二人相視而笑說:「咦,真是奇怪啊!這不是我們所談論的道。從前神農氏治理天下,按時祭祀竭盡虔誠而不祈求賜福;他對于百姓,忠實誠信盡心治理而不向他們索取。樂于参與政事就讓他们参與政事,樂于從事治理就讓他們從事治理,不趁别人的危難而自取成功,不因别人地位卑下而自以為高貴,不因遭逢機遇而圖謀私利。如今周人看見殷商政局動盪就急速奪取统治天下的權力,崇尚謀略收買臣屬,依靠武力保持威赫,宰牲結盟表示誠信,宣揚德行取悦眾人,憑借征戰求取私利,這是用推動禍亂的辦法替代已有的暴政。我聽說上古的賢士,遭逢治世不回避責任,遇上亂世不苟且偷生。如今天下昏暗,周人如此做法說明德行已經衰敗,與其跟周人在一起而使自身受到污辱,不如逃離他們保持品行的高潔。」

兩人向北來到了首陽山,終于不食周粟而餓死在那里。

像伯夷、叔齊這樣的人,他們對于="font-family: 新細明體; font-size: 16pt;">當年周朝興起的時候,孤竹國有兩位賢人,名叫伯夷和叔齊。兩人相互商量:「聽說西方有個人,好像是有道的人,我們前去看看。」


他們來到岐山的南面,周武王知道了,派他的弟弟周旦前去拜見,并且跟他們結下誓盟,說:「增加俸祿二等,授予一等官職。」然后用牲血塗抹在盟書上埋入地下。


伯夷叔齊二人相視而笑說:「咦,真是奇怪啊!這不是我們所談論的道。從前神農氏治理天下,按時祭祀竭盡虔誠而不祈求賜福;他對于百姓,忠實誠信盡心治理而不向他們索取。樂于参與政事就讓他们参與政事,樂于從事治理就讓他們從事治理,不趁别人的危難而自取成功,不因别人地位卑下而自以為高貴,不因遭逢機遇而圖謀私利。如今周人看見殷商政局動盪就急速奪取统治天下的權力,崇尚謀略收買臣屬,依靠武力保持威赫,宰牲結盟表示誠信,宣揚德行取悦眾人,憑借征戰求取私利,這是用推動禍亂的辦法替代已有的暴政。我聽說上古的賢士,遭逢治世不回避責任,遇上亂世不苟且偷生。如今天下昏暗,周人如此做法說明德行已經衰敗,與其跟周人在一起而使自身受到污辱,不如逃離他們保持品行的高潔。」


兩人向北來到了首陽山,終于不食周粟而餓死在那里。


像伯夷、叔齊這樣的人,他們對于富貴,假如真有機會得到,那也决不會去護取。高尚的氣節和不同流俗的行為,自適自樂,而不追逐于世事,這就是二位賢士的節操。


流沙河譯:


商朝未年,暴君纣王統治黃河流域,國勢危,天下亂。周民族領袖武王趁機會擴張領土,割據關西平原,秣馬礪兵,準備推翻纣王。臣弑君,下犯上,還須社會賢達支持,才好名正言順。所以武王扯旗造反以前,散布信息,招納各路頭面人物,壯大聲勢。信息傳到遼西的孤竹國,添醋加油,非常動聽。孤竹國有隱士兄弟贰人,伯夷和叔齊,聽了睡不著。


伯夷說:「那信息也許是真的吧。關西民風淳朴,很可能出聖人。」


叔齊說:「西方既然有王道樂土了,咱們去投靠吧。是真是假,總得親自看看才好評判。」


伯夷叔齊兄弟備足一個月的炒米,嚮西旅富貴,假如真有機會得到,那也决不會去護取。高尚的氣節和不同流俗的行為,自適自樂,而不追逐于世事,這就是二位賢士的節操。

流沙河譯:

商朝未年,暴君纣王統治黃河流域,國勢危,天下亂。周民族領袖武王趁機會擴張領土,割據關西平原,秣馬礪兵,準備推翻纣王。臣弑君,下犯上,還須社會賢達支持,才好名正言順。所以武王扯旗造反以前,散布信息,招納各路頭面人物,壯大聲勢。信息傳到遼西的孤竹國,添醋加油,非常動聽。孤竹國有隱士兄弟贰人,伯夷和叔齊,聽了睡不著。

伯夷說:「那信息也許是真的吧。關西民風淳朴,很可能出聖人。」

叔齊說:「西方既然有王道樂土了,咱們去投靠吧。是真是假,總得親自看看才好評判。」

伯夷叔齊兄弟備足一個月的炒米,嚮西旅行,渡盧溝,再嚮南,涉漳河,到首都朝歌城。入城目睹了病態的繁榮。那麼多官馬商車,酒館妓寮,歌臺舞榭,流氓竊賊,令隱士惡心,令寒士哭泣。溯黃河而西行,混入逃荒的饑民群,直抵函關。翻山渡澗,繞過邊境檢查站,進入平原。

所謂王道樂土,同樣路有餓浮,而且村村都在點兵,像要公開造反,令人失望。兩千裡的跋涉結束於周民族的政治中心,歧山南麓的歧陽鎮。來都來了,回不去了,且往難民收容所報到吧。

住在收容所,伯夷叔齊洩漏了自己的身份。武王聽所長報告說是孤竹國的王子,便派弟弟姬旦,就是周公,前去接見。周公要他倆代表孤竹國,而不是以隱士的身份,贊助討伐纣王。

周公宣布雙方盟約。有優待他倆的條款,文曰:「年俸提兩級。官階授壹品。」盟約文本當場灑浸牛血,埋在盟臺底下,以示鄭重。

儀式結束,伯夷叔齊瞠目對視,覺得太滑稽,忍不住笑了。

伯夷說:「嘿,這就怪啦!這不是咱們心目中的聖道嗎!從前炎帝,那個神農氏族老酋長,治理天下,冬至祭天,夏至祭地,春分祭日,秋分祭月,重行,渡盧溝,再嚮南,涉漳河,到首都朝歌城。入城目睹了病態的繁榮。那麼多官馬商車,酒館妓寮,歌臺舞榭,流氓竊賊,令隱士惡心,令寒士哭泣。溯黃河而西行,混入逃荒的饑民群,直抵函關。翻山渡澗,繞過邊境檢查站,進入平原。


所謂王道樂土,同樣路有餓浮,而且村村都在點兵,像要公開造反,令人失望。兩千裡的跋涉結束於周民族的政治中心,歧山南麓的歧陽鎮。來都來了,回不去了,且往難民收容所報到吧。


住在收容所,伯夷叔齊洩漏了自己的身份。武王聽所長報告說是孤竹國的王子,便派弟弟姬旦,就是周公,前去接見。周公要他倆代表孤竹國,而不是以隱士的身份,贊助討伐纣王。


周公宣布雙方盟約。有優待他倆的條款,文曰:「年俸提兩級。官階授壹品。」盟約文本當場灑浸牛血,埋在盟臺底下,以示鄭重。


儀式結束,伯夷叔齊瞠目對視,覺得太滑稽,忍不住笑了。


視態度虔誠,從不求神賜福,更不會求神保佑造反成功。炎帝待人,強調老實服管,此外一無所求,更不會村村點兵擾百姓了。現存體制出了問題,他樂意加以修正,而不是徹底推翻。現存秩序出了問題,他樂意加以整頓,而不是堅決砸爛。他不希望別人垮臺,自己好奪權。他不希望別人低劣,自己顯能幹。他不希望時來運轉,自己飛上天。現今周家看見商朝國勢危了天下亂了,就趕快建設自己的體制,就加緊鞏固自己的秩序,想造反,坐江山。他們崇尚陰謀,賄賂商朝的官員。他們憑藉刀槍,保住自己的威嚴。他們招納各路頭面人物,宰牛結盟,表示說話算數。他們大做其高姿態,取悦群眾。他們大打其討伐戰,撈穫利益。這是用叛亂取代暴虐哟!」

叔齊說:「哥哥,咱們不是聽老師講過嗎,從前的讀書人,世道好了勇於服務,世道壞了恥於苟安。現今天下黑暗,哪有王道樂土讓咱們去服務哟!周家既然道德衰敗,投靠他們,玷污自己,倒不如逃走,保自身清白。」

於是兄弟二人晚上逃出了歧陽鎮,穿過關西平原,混出涵關,偷渡黃河,到風陵渡,北去首陽山,餓死在山上。

伯夷叔齊這一類人,就算富貴送上門來,也不會伸手去拿的。品德高尚,行為古怪,不在乎別人怎樣說,只愛惜自己的選擇,終身不做亂世幫兇,兩位隱士的大節,就是這樣吧。

伯夷說:「嘿,這就怪啦!這不是咱們心目中的聖道嗎!從前炎帝,那個神農氏族老酋長,治理天下,冬至祭天,夏至祭地,春分祭日,秋分祭月,重視態度虔誠,從不求神賜福,更不會求神保佑造反成功。炎帝待人,強調老實服管,此外一無所求,更不會村村點兵擾百姓了。現存體制出了問題,他樂意加以修正,而不是徹底推翻。現存秩序出了問題,他樂意加以整頓,而不是堅決砸爛。他不希望別人垮臺,自己好奪權。他不希望別人低劣,自己顯能幹。他不希望時來運轉,自己飛上天。現今周家看見商朝國勢危了天下亂了,就趕快建設自己的體制,就加緊鞏固自己的秩序,想造反,坐江山。他們崇尚陰謀,賄賂商朝的官員。他們憑藉刀槍,保住自己的威嚴。他們招納各路頭面人物,宰牛結盟,表示說話算數。他們大做其高姿態,取悦群眾。他們大打其討伐戰,撈穫利益。這是用叛亂取代暴虐哟!」


叔齊說:「哥哥,咱們不是聽老師講過嗎,從前的讀書人,世道好了勇於服務,世道壞了恥於苟安。現今天下黑暗,哪有王道樂土讓咱們去服務哟!周家既然道德衰敗,投靠他們,玷污自己,倒不如逃走,保自身清白。」


於是兄弟二人晚上逃出了歧陽鎮,穿過關西平原,混出涵關,偷渡黃河,到風陵渡,北去首陽山,餓死在山上。


伯夷叔齊這一類人,就算富貴送上門來,也不會伸手去拿的。品德高尚,行為古怪,不在乎別人怎樣說,只愛惜自己的選擇,終身不做亂世幫兇,兩位隱士的大節,就是這樣吧。

2018年3月14日 星期三

莊子第28章 讓王-14

莊子第28章 讓王-14


湯(ㄊㄤ)將(ㄐㄧㄤ)伐(ㄈㄚ)桀(ㄐㄧㄝˊ),因(ㄧㄣ)卞(ㄅㄧㄢˋ)隨(ㄙㄨㄟˊ)而(ㄦˊ)謀(ㄇㄡˊ),卞(ㄅㄧㄢˋ)隨(ㄙㄨㄟˊ)曰(ㄩㄝ):「非(ㄈㄟ)吾(ㄨˊ)事(ㄕˋ)也(ㄧㄝˇ)。」


湯(ㄊㄤ)曰(ㄩㄝ):「孰(ㄕㄨˊ)可(ㄎㄜˇ)?」


曰(ㄩㄝ)∶「吾(ㄨˊ)不(ㄅㄨˋ)知(ㄓ)也(ㄧㄝˇ)。」


湯(ㄊㄤ)又(ㄧㄡˋ)因(ㄧㄣ)瞀(ㄇㄡˋ)光(ㄍㄨㄤ)而(ㄦˊ)謀(ㄇㄡˊ),瞀(ㄇㄡˋ)光(ㄍㄨㄤ)曰(ㄩㄝ):「非(ㄈㄟ)吾(ㄨˊ)事(ㄕˋ)也(ㄧㄝˇ)。」


湯(ㄊㄤ)曰(ㄩㄝ)∶「孰(ㄕㄨˊ)可(ㄎㄜˇ)?」


曰(ㄩㄝ):「吾(ㄨˊ)不(ㄅㄨˋ)知(ㄓ)也(ㄧㄝˇ)。」


湯(ㄊㄤ)曰(ㄩㄝ):「伊(ㄧ)尹(ㄧㄣˇ)何(ㄏㄜˊ)如(ㄖㄨˊ)?」


曰(ㄩㄝ):「強(ㄑㄧㄤˊ)力(ㄌㄧˋ)忍(ㄖㄣˇ)垢(ㄍㄡˋ),吾(ㄨˊ)不(ㄅㄨˋ)知(ㄓ)其(ㄑㄧˊ)他(ㄊㄚ)也(ㄧㄝˇ)。」


湯(ㄊㄤ)遂(ㄙㄨㄟˋ)與(ㄩˇ)伊(ㄧ)尹(ㄧㄣˇ)謀(ㄇㄡˊ)伐(ㄈㄚ)桀(ㄐㄧㄝˊ),克(ㄎㄜˋ)之(ㄓ)。


以(ㄧˇ)讓(ㄖㄤˋ)卞(ㄅㄧㄢˋ)隨(ㄙㄨㄟˊ),卞(ㄅㄧㄢˋ)隨(ㄙㄨㄟˊ)辭(ㄘˊ)曰(ㄩㄝ):「後(ㄏㄡˋ)之(ㄓ)伐(ㄈㄚ)桀(ㄐㄧㄝˊ)也(ㄧㄝˇ)謀(ㄇㄡˊ)乎(ㄏㄨ)我(ㄨㄛˇ),必(ㄅㄧˋ)以(ㄧˇ)我(ㄨㄛˇ)為(ㄨㄟˊ)賊(ㄗㄟˊ)也(ㄧㄝˇ);勝(ㄕㄥˋ)桀(ㄐㄧㄝˊ)而(ㄦˊ)讓(ㄖㄤˋ)我(ㄨㄛˇ),必(ㄅㄧˋ)以(ㄧˇ)我(ㄨㄛˇ)為(ㄨㄟˊ)貪(ㄊㄢ)也(ㄧㄝˇ)。吾(ㄨˊ)生(ㄕㄥ)乎(ㄏㄨ)亂(ㄌㄨㄢˋ)世(ㄕˋ),而(ㄦˊ)無(ㄨˊ)道(ㄉㄠˋ)之(ㄓ)人(ㄖㄣˊ)再(ㄗㄞˋ)來(ㄌㄞˊ)漫(ㄇㄢˋ)我(ㄨㄛˇ)以(ㄧˇ)其(ㄑㄧˊ)辱(ㄖㄨˋ)行(ㄒㄧㄥˊ),吾(ㄨˊ)不(ㄅㄨˋ)忍(ㄖㄣˇ)數(ㄕㄨˋ)聞(ㄨㄣˊ)也(ㄧㄝˇ)!」


乃(ㄋㄞˇ)自(ㄗˋ)投(ㄊㄡˊ)椆(ㄔㄡˊ)水(ㄕㄨㄟˇ)而(ㄦˊ)死(ㄙˇ)。


湯(ㄊㄤ)又(ㄧㄡˋ)讓(ㄖㄤˋ)瞀(ㄇㄡˋ)光(ㄍㄨㄤ),曰(ㄩㄝ):「知(ㄓ)者(ㄓㄜˇ)謀(ㄇㄡˊ)之(ㄓ),武(ㄨˇ)者(ㄓㄜˇ)遂(ㄙㄨㄟˋ)之(ㄓ),仁(ㄖㄣˊ)者(ㄓㄜˇ)居(ㄐㄩ)之(ㄓ),古(ㄍㄨˇ)之(ㄓ)道(ㄉㄠˋ)也(ㄧㄝˇ)。吾(ㄨˊ)子(ㄗˇ)胡(ㄏㄨˊ)不(ㄅㄨˋ)立(ㄌㄧˋ)乎(ㄏㄨ)?」


瞀(ㄇㄡˋ)光(ㄍㄨㄤ)辭(ㄘˊ)曰(ㄩㄝ):「廢(ㄈㄟˋ)上(ㄕㄤˋ),非(ㄈㄟ)義(ㄧˋ)也(ㄧㄝˇ);殺(ㄕㄚ)民(ㄇㄧㄣˊ),非(ㄈㄟ)仁(ㄖㄣˊ)也(ㄧㄝˇ);人(ㄖㄣˊ)犯(ㄈㄢˋ)其(ㄑㄧˊ)難(ㄋㄢˊ),我(ㄨㄛˇ)享(ㄒㄧㄤˇ)其(ㄑㄧˊ)利(ㄌㄧˋ),非(ㄈㄟ)廉(ㄌㄧㄢˊ)也(ㄧㄝˇ)。吾(ㄨˊ)聞(ㄨㄣˊ)之(ㄓ)曰(ㄩㄝ):『非(ㄈㄟ)其(ㄑㄧˊ)義(ㄧˋ)者(ㄓㄜˇ),不(ㄅㄨˋ)受(ㄕㄡˋ)其(ㄑㄧˊ)禄(ㄌㄨˋ);無(ㄨˊ)道(ㄉㄠˋ)之(ㄓ)世(ㄕˋ),不(ㄅㄨˋ)踐(ㄐㄧㄢˋ)其(ㄑㄧˊ)土(ㄊㄨˇ)。』況(ㄎㄨㄤˋ)尊(ㄗㄨㄣ)我(ㄨㄛˇ)乎(ㄏㄨ)!吾(ㄨˊ)不(ㄅㄨˋ)忍(ㄖㄣˇ)久(ㄐㄧㄡˇ)見(ㄐㄧㄢˋ)也(ㄧㄝˇ)。


乃(ㄋㄞˇ)負(ㄈㄨˋ)石(ㄕˊ)而(ㄦˊ)自(ㄗˋ)沈(ㄕㄣˇ)於(ㄩˊ)廬(ㄌㄨˊ)水(ㄕㄨㄟˇ)。


註:


1.卞隨:姓卞名隨。得道隱者。


2.瞀光:姓瞀名光。得道隱者。


3.強力忍垢:強用其力,強忍污辱。


4.椆水:或稱桐水,在河南穎川。


5.廬水:在遼東西界。


譯:


商湯打算討伐夏桀,拿這事跟卞随商量,卞随說:「這不是我該做的事。」


商湯問:「誰才可以呢?」


卞随回答:「我不知道。」


商湯又拿這件事跟瞀光商量,瞀光說:「這不是我該做的事。」


商湯問:「誰才可以呢?」


瞀光回答:「我不知道。」


商湯說:「伊尹怎麼樣?」


瞀光說:「伊尹這個人毅力堅强而且能够忍受耻辱,至于其他方面我便不知道了。」


商湯于是跟伊尹商量討伐夏桀的事,打敗桀王之后,商湯又想把天下讓給卞随。


卞随推辭說:「君后討伐夏桀曾經跟我商量,必定是把我看作凶殘的人;戰勝桀王之后想要禪讓天下給我,必定是把我看作貪婪的人。我生活在天下大亂的年代,而且不明大道的人兩次用他的丑行玷污我,我不能忍受如此頻仍的言談。」


就自己跳入椆水而死去。


商湯又打算禪讓给瞀光,說:「智慧的人謀奪取天下,勇武的人繼而加以完成,仁德的人居于統治之位,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先生怎麼不居于其位呢?」


瞀光推辭說:「廢除了自己的國君,不合于道義;征戰殺伐,不合于仁愛;别人冒着危難,我却坐享其利,不合于廉潔。我聽說這樣的話:『不合乎道義的人,不能接受他賜予的利祿;不合乎大道的社會,不能踏上那樣的土地。』何况是讓我尊稱為帝呢!我不忍長久地見到這種情况。」


竟背着石塊沉入廬水而死。


流沙河譯:


夏朝未年,暴君桀王統治黃河下遊,國勢危,天下亂。商民族領袖成湯趁機會擴張領土,割據黃河中遊,秣馬礪兵,準備推翻桀王。臣弑君,下犯上,還須社會賢達支持,才好名正言順。所以成湯扯旗造反以前,恭請著名隱士卞隨先生前來商量軍政大計。


卞隨說:「造反我外行。不要找我吧。」


成湯問:「誰內行?」


卞隨說:「不了解。」


成湯又請瞀光先生,也是著名隱士,前來商量軍政大計。


瞀光說:「不要找我吧。造反我外行。」


成汤問:「誰內行?」


瞀光說:「不了解。」


成湯說:「有個小臣,姓伊,現任尹官,跑腿的,從前是有莘氏族的家奴,擅長烹調,你也認識。這個伊尹,你覺得怎樣?」


瞀光說:「能力強,臉皮厚,所謂任勞任怨。其他方面我不了解。」


成湯禮送這兩位社會賢達回山去,然後提拔久經考驗的伊尹任軍師,同他商量討伐桀王,奪取天下。天下轉手,趕跑桀王,建立商朝。這就是儒傢贊美的成湯革命。成湯知道百姓不會馴服,提出讓王位給卞隨,利用他來收買民心,演傀儡戲。


卞隨拒絕,說:「大老官你討伐桀王,找我商量,顯然認為我也是賊。打垮桀王,你又要讓王位給我,顯然認為我也貪贓。生逢亂世,我已不倖,而你,一個不道德的賊人,還要把受夠了的污辱轉嫁給我受!我受不了啦!再也受不了啦!」


於是跑到稠河,投水自沉而死。


成湯又提出讓王位給瞀光,說:「智士籌謀,武士執行,仁士掌權,這樣才合乎自古以來的道德傳統呀。難道不該你即位嗎,可敬的先生?」


瞀光拒絕,說:「造反廢掉國王,不義!打仗屠殺人民,不仁!士兵冒險犧牲,長官坐享富貴,不廉!我記得格言說過: 『不乾淨的俸錢領不得,不道德的國土住不得。』


何況是王位,那還坐得嗎!這樣活下去,我受不了啦!再也受不了啦!」


於是跑到廬水,背負大石,涉水自沉而死。

莊子第28章 讓王-13

莊子第28章 讓王-13


舜(ㄕㄨㄣˋ)以(ㄧˇ)天(ㄊㄧㄢ)下(ㄒㄧㄚˋ)讓(ㄖㄤˋ)其(ㄑㄧˊ)友(ㄧㄡˇ)北(ㄅㄟˇ)人(ㄖㄣˊ)無(ㄨˊ)擇(ㄗㄜˊ),北(ㄅㄟˇ)人(ㄖㄣˊ)無(ㄨˊ)擇(ㄗㄜˊ)曰(ㄩㄝ):「異(ㄧˋ)哉(ㄗㄞ),後(ㄏㄡˋ)之(ㄓ)為(ㄨㄟˊ)人(ㄖㄣˊ)也(ㄧㄝˇ),居(ㄐㄩ)於(ㄩˊ)畎(ㄑㄩㄢˇ)畝(ㄇㄨˇ)之(ㄓ)中(ㄓㄨㄥ),而(ㄦˊ)遊(ㄧㄡˊ)堯(ㄧㄠˊ)之(ㄓ)門(ㄇㄣˊ)。不(ㄅㄨˋ)若(ㄖㄨㄛˋ)是(ㄕˋ)而(ㄦˊ)已(ㄧˇ),又(ㄧㄡˋ)慾(ㄩˋ)以(ㄧˇ)其(ㄑㄧˊ)辱(ㄖㄨˋ)行(ㄒㄧㄥˊ)漫(ㄇㄢˋ)我(ㄨㄛˇ)。吾(ㄨˊ)羞(ㄒㄧㄡ)見(ㄐㄧㄢˋ)之(ㄓ)。」
因(ㄧㄣ)自(ㄗˋ)投(ㄊㄡˊ)清(ㄑㄧㄥ)泠(ㄌㄧㄥˊ)之(ㄓ)淵(ㄩㄢ)。


註:


1.   北人無擇:北方之人,名無擇。


2.  畎:田間小溝。              3.漫:污也。


4.   自投清冷之淵:清冷,淵名,在南陽西崿縣界。自己入於清冷淵邊隱居生活。


譯:


舜把天下讓給他的朋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說:「真奇怪啊!舜的為人,本在歷山之麓從事農耕却要結識唐堯并且接受禪讓!不僅只是接受了禪讓就到此為止,又想要用那樣的丑行來玷污我。我見到他真是感到羞辱。」


于是遁入名叫清泠渊邊去生活。


流沙河譯:


舜爺爺到晚年讓王位給子州支父,給善卷,給石戶村一位農夫,三讓讓不脫手,急得團團轉。於是有第四讓,讓給一位邶國友人,名叫無擇。無擇感到意外,心想:「怪哉!這位大老官,出身泥腳杆,不安心做莊稼,跑去投靠堯帝,討好賣乖。討了賣了,意猶未足,還想把他受過的污辱轉嫁給我受!在他眼裡,我也是個討好賣乖的人。天啊,羞死我啦!羞死我啦!」


蒙面大哭,沒臉見人。跑出門去,河邊找到一處清花亮色的深潭,一頭栽下去,自沉而死。

莊子第28章 讓王-12

莊子第28章 讓王-12


孔(ㄎㄨㄥˇ)子(ㄗˇ)窮(ㄑㄩㄥˊ)於(ㄩˊ)陳(ㄔㄣˊ)蔡(ㄘㄞˋ)之(ㄓ)間(ㄐㄧㄢ),柒(ㄑㄧ)日(ㄖˋ)不(ㄅㄨˋ)火(ㄏㄨㄛˇ)食(ㄕˊ),藜(ㄌㄧˊ)羹(ㄍㄥ)不(ㄅㄨˋ)糁(ㄙㄢˇ),顏(ㄧㄢˊ)色(ㄙㄜˋ)甚(ㄕㄣˋ)憊(ㄅㄟˋ),而(ㄦˊ)弦(ㄒㄧㄢˊ)歌(ㄍㄜ)於(ㄩˊ)室(ㄕˋ)。顏(ㄧㄢˊ)回(ㄏㄨㄟˊ)擇(ㄗㄜˊ)菜(ㄘㄞˋ),子(ㄗˇ)路(ㄌㄨˋ)、子(ㄗˇ)貢(ㄍㄨㄥˋ)相(ㄒㄧㄤˋ)與(ㄩˇ)言(ㄧㄢˊ)曰(ㄩㄝ):「夫(ㄈㄨ)子(ㄗˇ)再(ㄗㄞˋ)逐(ㄓㄨˊ)於(ㄩˊ)魯(ㄌㄨˇ),削(ㄒㄧㄠ)蹟(ㄐㄧ)於(ㄩˊ)衛(ㄨㄟˋ),伐(ㄈㄚ)樹(ㄕㄨˋ)於(ㄩˊ)宋(ㄙㄨㄥˋ),窮(ㄑㄩㄥˊ)於(ㄩˊ)商(ㄕㄤ)周(ㄓㄡ),圍(ㄨㄟˊ)於(ㄩˊ)陳(ㄔㄣˊ)蔡(ㄘㄞˋ)。殺(ㄕㄚ)夫(ㄈㄨ)子(ㄗˇ)者(ㄓㄜˇ)無(ㄨˊ)罪(ㄗㄨㄟˋ),藉(ㄐㄧㄝˋ)夫(ㄈㄨ)子(ㄗˇ)者(ㄓㄜˇ)無(ㄨˊ)禁(ㄐㄧㄣˋ)。弦(ㄒㄧㄢˊ)歌(ㄍㄜ)鼓(ㄍㄨˇ)琴(ㄑㄧㄣˊ),未(ㄨㄟˋ)嘗(ㄔㄤˊ)絕(ㄐㄩㄝˊ)音(ㄧㄣ),君(ㄐㄩㄣ)子(ㄗˇ)之(ㄓ)無(ㄨˊ)恥(ㄔˇ)也(ㄧㄝˇ)若(ㄖㄨㄛˋ)此(ㄘˇ)乎(ㄏㄨ)?」


顏(ㄧㄢˊ)回(ㄏㄨㄟˊ)無(ㄨˊ)以(ㄧˇ)應(ㄧㄥˋ),入(ㄖㄨˋ)告(ㄍㄠˋ)孔(ㄎㄨㄥˇ)子(ㄗˇ)。孔(ㄎㄨㄥˇ)子(ㄗˇ)推(ㄊㄨㄟ)琴(ㄑㄧㄣˊ),喟(ㄎㄨㄟˋ)然(ㄖㄢˊ)而(ㄦˊ)嘆(ㄊㄢˋ)曰(ㄩㄝ):「由(ㄧㄡˊ)與(ㄩˇ)賜(ㄙˋ),細(ㄒㄧˋ)人(ㄖㄣˊ)也(ㄧㄝˇ)。召(ㄓㄠˋ)而(ㄦˊ)來(ㄌㄞˊ),吾(ㄨˊ)語(ㄩˇ)之(ㄓ)。」


子(ㄗˇ)路(ㄌㄨˋ)、子(ㄗˇ)貢(ㄍㄨㄥˋ)入(ㄖㄨˋ)。子(ㄗˇ)路(ㄌㄨˋ)曰(ㄩㄝ):「如(ㄖㄨˊ)此(ㄘˇ)者(ㄓㄜˇ),可(ㄎㄜˇ)謂(ㄨㄟˋ)窮(ㄑㄩㄥˊ)矣(ㄧˇ)!」


孔(ㄎㄨㄥˇ)子(ㄗˇ)曰(ㄩㄝ):「是(ㄕˋ)何(ㄏㄜˊ)言(ㄧㄢˊ)也(ㄧㄝˇ)!君(ㄐㄩㄣ)子(ㄗˇ)通(ㄊㄨㄥ)於(ㄩˊ)道(ㄉㄠˋ)之(ㄓ)謂(ㄨㄟˋ)通(ㄊㄨㄥ),窮(ㄑㄩㄥˊ)於(ㄩˊ)道(ㄉㄠˋ)之(ㄓ)謂(ㄨㄟˋ)窮(ㄑㄩㄥˊ)。今(ㄐㄧㄣ)丘(ㄑㄧㄡ)抱(ㄅㄠˋ)仁(ㄖㄣˊ)義(ㄧˋ)之(ㄓ)道(ㄉㄠˋ)以(ㄧˇ)遭(ㄗㄠ)亂(ㄌㄨㄢˋ)世(ㄕˋ)之(ㄓ)患(ㄏㄨㄢˋ),其(ㄑㄧˊ)何(ㄏㄜˊ)窮(ㄑㄩㄥˊ)之(ㄓ)為(ㄨㄟˊ)?故(ㄍㄨˋ)內(ㄋㄟˋ)省(ㄒㄧㄥˇ)而(ㄦˊ)不(ㄅㄨˋ)窮(ㄑㄩㄥˊ)於(ㄩˊ)道(ㄉㄠˋ),臨(ㄌㄧㄣˊ)難(ㄋㄢˊ)而(ㄦˊ)不(ㄅㄨˋ)失(ㄕ)其(ㄑㄧˊ)德(ㄉㄜˊ)。天(ㄊㄧㄢ)寒(ㄏㄢˊ)既(ㄐㄧˋ)至(ㄓˋ),霜(ㄕㄨㄤ)雪(ㄒㄩㄝˇ)既(ㄐㄧˋ)降(ㄐㄧㄤˋ),吾(ㄨˊ)是(ㄕˋ)以(ㄧˇ)知(ㄓ)松(ㄙㄨㄥ)柏(ㄅㄛˊ)之(ㄓ)茂(ㄇㄠˋ)也(ㄧㄝˇ)。陳(ㄔㄣˊ)蔡(ㄘㄞˋ)之(ㄓ)隘(ㄞˋ),於(ㄩˊ)丘(ㄑㄧㄡ)其(ㄑㄧˊ)倖(ㄒㄧㄥˋ)乎(ㄏㄨ)。」


孔(ㄎㄨㄥˇ)子(ㄗˇ)削(ㄒㄧㄠ)然(ㄖㄢˊ)反(ㄈㄢˇ)琴(ㄑㄧㄣˊ)而(ㄦˊ)弦(ㄒㄧㄢˊ)歌(ㄍㄜ),子(ㄗˇ)路(ㄌㄨˋ)扢(ㄒㄧˋ)然(ㄖㄢˊ)執(ㄓˊ)幹(ㄍㄢˋ)而(ㄦˊ)舞(ㄨˇ)。


子(ㄗˇ)貢(ㄍㄨㄥˋ)曰(ㄩㄝ):「吾(ㄨˊ)不(ㄅㄨˋ)知(ㄓ)天(ㄊㄧㄢ)之(ㄓ)高(ㄍㄠ)也(ㄧㄝˇ),地(ㄉㄧˋ)之(ㄓ)下(ㄒㄧㄚˋ)也(ㄧㄝˇ)。」


古(ㄍㄨˇ)之(ㄓ)得(ㄉㄜˊ)道(ㄉㄠˋ)者(ㄓㄜˇ),窮(ㄑㄩㄥˊ)亦(ㄧˋ)樂(ㄌㄜˋ),通(ㄊㄨㄥ)亦(ㄧˋ)樂(ㄌㄜˋ),所(ㄙㄨㄛˇ)樂(ㄌㄜˋ)非(ㄈㄟ)窮(ㄑㄩㄥˊ)通(ㄊㄨㄥ)也(ㄧㄝˇ)。道(ㄉㄠˋ)德(ㄉㄜˊ)於(ㄩˊ)此(ㄘˇ),則(ㄗㄜˊ)窮(ㄑㄩㄥˊ)通(ㄊㄨㄥ)為(ㄨㄟˊ)寒(ㄏㄢˊ)暑(ㄕㄨˇ)風(ㄈㄥ)雨(ㄩˇ)之(ㄓ)序(ㄒㄩˋ)矣(ㄧˇ)。


故(ㄍㄨˋ)許(ㄒㄩˇ)由(ㄧㄡˊ)娛(ㄩˊ)於(ㄩˊ)穎(ㄧㄥˇ)陽(ㄧㄤˊ),而(ㄦˊ)共(ㄍㄨㄥˋ)伯(ㄅㄛˊ)得(ㄉㄜˊ)乎(ㄏㄨ)丘(ㄑㄧㄡ)首(ㄕㄡˇ)。


註:


1.   藜羹不糁: 藜菜之羹,不加米粒。糁,米粒。


2.  削蹟於衛:夫子曾遊衛,衛之貴達者恐之,夫子去後削除其迹,以示不留孔痕。


3.伐樹於宋:孔子曾遊於宋,與門人講述大樹之下,司馬桓魋而惡之,欲殺夫子,夫子逸走,伐樹以洩憤。


4.  窮於商周:商指舊殷地。周指舊周地。孔子曾困窮於此。


5.圍於陳蔡:被陳國與蔡國兵士裝浪人圍困,七日不火食,死生相與鄰。


6.藉:凌辱。              7.為:有。


8.天寒既至:天作大降。    9.隘:困也。


10.削然:即悄然。喻其安祥輕靜之態。


11.反琴:復鼓琴。         12.扢然:勇壯貌。


13.干:楯也。             14.道德於此:此德應為得也。


15.虞:娛也。             16.穎陽:穎水之北岸。


譯:


孔子在陳、蔡之間遭受困厄,七天不能生火做飯,野菜湯裡没有一粒米屑,臉色疲憊,可是還在屋里不停地彈琴唱歌。顏回在室外擇菜,子路和子貢相互談論:「先生兩次被趕出鲁國,在衛國遭受鏟削足迹的污辱,在宋國受到砍掉大樹的羞辱,在商、周后裔居住的地方弄得走投無路,如今在陳、蔡之間又陷入如此困厄的境地,圖謀殺害先生的没有治罪,凌辱先生的没有禁阻,可是先生還不停地彈琴吟唱,不曾中斷過樂聲,君子不懂得羞辱竟達到這樣的地步嗎?」


顏回没有辦法回答,進入内室告訴給孔子。孔子推開琴弦長長地嘆息說:「子路和子貢,真是見識淺薄的人。叫他們進來,我有話對他們說。」子路和子貢進到屋里。


子路說:「像現在這樣的處境真可以說是走投無路了!」


孔子說:「這是什麼話!君子通達于道叫做一以貫通,不能通達于道叫做走投無路。如今我信守仁義之道而遭逢甩亂世帶來的禍患,怎麼能說成是走投無路!所以说,善于反省就不會不通達于道,面臨危難就不會喪失德行,嚴寒已經到來,霜雪降臨大地,我這才真正看到了松柏仍是那麼郁郁葱葱。陳、蔡之間的困厄,對于我來說恐怕還是一件幸事啊!」


孔子說完后安詳地拿過琴來隨着琴聲陣陣歌咏,子路興奮而又勇武地拿着盾牌跳起舞來。


子貢說:「我真不知道先生是如此高潔,而我却是那麼的淺薄啊!」


古時候得道的人,困厄的環境里也能快樂,通達的情况下也能快樂。心境快樂的原因不在于困厄與通達,道德存留于心中,那麼困厄與通達都像是寒與暑、風與雨那樣有規律地變化。所以,許由能够在颍水的北岸求得歡娛,而共伯則在共首之山優遊自在地生活。


流沙河譯:


孔子應聘去楚國從政,帶一班隨員學生離開魯國,嚮西南旅行,曉行夜宿捌玖天,經過陳蔡兩國交界地,被民兵誤認為強盗團夥,困在荒村,陷入絕境,斷炊七畫夜,快餓死了。


第八日晨,被準許生火,熬一鍋野菜湯,不見一颗米,大家分著喝。孔子臉色疲憊,還在屋內彈琴唱歌。


顏回蹲在門外揀擇野菜,低頭不語。子路和子貢在那裡閒聊。子路說:「這些年跟老師保鏢,可倒霉啦。在咱們魯國,受國王冷遇,他不得不辭職,一走了之。到宋國去傳授古禮,官方不給課堂,只好在樹下演。古禮一演完,官方叫人把樹砍了。又到衛國演說,被官方驅逐出境。停過車的地方都被鏟了地皮,說那上面有老師的腳印,所謂劣蹟。後來又去殷墟,去周都,求職不得,討乞回家。現今又被圍困在陳蔡兩國的交界地,喝野菜湯。這些年來,殺老師未遂的刺客,被我擒拿,押送官府,無罪釋放,好幾起了。還有更氣人的,什麼混帳東西都有權來抓人,敢把老師捆起!」


子貢說:「聽,還在彈唱。所謂君子,臉皮就該這樣厚嗎!顏回老兄,你也太君子啦!」


顏回賭氣不理睬,到屋內去告訴孔子。孔子推開琴,嘆息說:「這兩個小人哟!叫他們來,聽我訓話。」


子路和子貢進屋來。


子路說:「這還不算山窮水盡了嗎,老師?」


孔子說:「你這叫什麼話!君子有道,堅定地走下去,便是通,便是達。動搖了,不走了,才算窮,才算盡。孔丘我,你們的老師,生逢亂世,抱負仁義理想,橫遭迫害,仍不動搖,能說我已山窮水盡了嗎!所以,考慮今後該怎樣走下去,絕不意味著道路已窮盡。危險逼到面前來,也不要丟臉喪德。嚴寒來了,打霜下雪萬木凋零了,我們才發現松柏的茂盛。陳蔡絕境,在我看來,算有倖吧。」


訓話完畢,孔子繼續彈琴唱歌,神態瀟灑。子路振奮,操起矛杆子,來一段武舞,殺聲震耳。


子貢拍額頭,連聲說:「天啊天,原諒我不知道你的高吧。地啊地,原諒我不知道你的厚吧。」


道家先輩人士,與孔子相比較,有些不同。不同之處就是他們山窮水盡也好,肆通捌達也好,同樣快樂。他們快樂,與窮通沒關係,既非樂於窮,亦非樂於通,他們修道養德,抱負道德理想,視窮通為人生道路上的寒暑雨晴,很正常的循環現象,不放在心上。這就是為什麼不願意即王位的許由,遁蹟於箕山,洗耳穎河,自得其樂。這就是為什麼代理過周天子的共伯,被廢黜後,隱居共首山,處之泰然。

2018年3月6日 星期二

莊子第28章 讓王-11

莊子第28章 讓王-11


中(ㄓㄨㄥ)山(ㄕㄢ)公(ㄍㄨㄥ)子(ㄗˇ)牟(ㄇㄡˊ)謂(ㄨㄟˋ)瞻(ㄓㄢ)子(ㄗˇ)曰(ㄩㄝ):「身(ㄕㄣ)在(ㄗㄞˋ)江(ㄐㄧㄤ)海(ㄏㄞˇ)之(ㄓ)上(ㄕㄤˋ),心(ㄒㄧㄣ)居(ㄐㄩ)乎(ㄏㄨ)魏(ㄨㄟˋ)闕(ㄑㄩㄝˋ)之(ㄓ)下(ㄒㄧㄚˋ),奈(ㄋㄞˋ)何(ㄏㄜˊ)?」


瞻(ㄓㄢ)子(ㄗˇ)曰(ㄩㄝ):「重(ㄓㄨㄥˋ)生(ㄕㄥ)。重(ㄓㄨㄥˋ)生(ㄕㄥ)則(ㄗㄜˊ)利(ㄌㄧˋ)輕(ㄑㄧㄥ)。」


中(ㄓㄨㄥ)山(ㄕㄢ)公(ㄍㄨㄥ)子(ㄗˇ)牟(ㄇㄡˊ)曰(ㄩㄝ):「雖(ㄙㄨㄟ)知(ㄓ)之(ㄓ),未(ㄨㄟˋ)能(ㄋㄥˊ)自(ㄗˋ)勝(ㄕㄥˋ)也(ㄧㄝˇ)。」


瞻(ㄓㄢ)子(ㄗˇ)曰(ㄩㄝ):「不(ㄅㄨˋ)能(ㄋㄥˊ)自(ㄗˋ)勝(ㄕㄥˋ)則(ㄗㄜˊ)從(ㄘㄨㄥˊ),神(ㄕㄣˊ)無(ㄨˊ)惡(ㄜˋ)乎(ㄏㄨ)!不(ㄅㄨˋ)能(ㄋㄥˊ)自(ㄗˋ)勝(ㄕㄥˋ)而(ㄦˊ)強(ㄑㄧㄤˊ)不(ㄅㄨˋ)從(ㄘㄨㄥˊ)者(ㄓㄜˇ),此(ㄘˇ)之(ㄓ)謂(ㄨㄟˋ)重(ㄓㄨㄥˋ)傷(ㄕㄤ)。重(ㄓㄨㄥˋ)傷(ㄕㄤ)之(ㄓ)人(ㄖㄣˊ),無(ㄨˊ)寿(ㄕㄡˋ)類(ㄌㄟˋ)矣(ㄧˇ)!」


魏(ㄨㄟˋ)牟(ㄇㄡˊ),萬(ㄨㄢˋ)乘(ㄔㄥˊ)之(ㄓ)公(ㄍㄨㄥ)子(ㄗˇ)也(ㄧㄝˇ),其(ㄑㄧˊ)隱(ㄧㄣˇ)岩(ㄧㄢˊ)穴(ㄒㄩㄝˋ)也(ㄧㄝˇ),難(ㄋㄢˊ)為(ㄨㄟˊ)於(ㄩˊ)布(ㄅㄨˋ)衣(ㄧ)之(ㄓ)士(ㄕˋ),雖(ㄙㄨㄟ)未(ㄨㄟˋ)至(ㄓˋ)乎(ㄏㄨ)道(ㄉㄠˋ),可(ㄎㄜˇ)謂(ㄨㄟˋ)有(ㄧㄡˇ)其(ㄑㄧˊ)意(ㄧˋ)矣(ㄧˇ)!


註:


1.  中山公子牟:魏公子,名牟,封中山。


2.  瞻子:又稱詹子,魏之賢人。


3.  魏闕:宮殿之門。喻榮貴名位。


4.  輕利:有誤植利輕。


5.  從:通縱。


6.  神無惡乎:謂人不能自勝其情欲則放之,神無所憎惡。言當寧神以保性也。


7.  重傷:猶再傷。


 譯:
中山公子牟對瞻子說:「我雖身居江湖之上,心思却時常留在宫廷里,怎麼辦呢?」


瞻子說:「這就需要看重生命。重視生命的存在也就會看輕名利。」


中山公子牟說:「雖然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總不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瞻子說:「不能約束自己的感情也就聽其自然放任不羁,這樣你的心神會不厭惡對于宫廷生活的眷念嗎?


 不能自己管束自己而又要勉强地管束自己,這就叫做雙重損傷。心神受到雙重損傷的人,就不會是壽延長久的人了。」


魏牟,是大國的公子,他隱居在山岩洞穴中,比起平民百姓來這就難為得多了;雖然未能達到體悟大道的境界,也可說是有了體悟大道的心願了。


流沙河譯:


魏國的公子牟,有領地在河北中山國,人稱中山公子牟。身為貴族,欣賞莊子為人,公子牟抛棄榮華富貴,漂泊江湖。為時既久,難堪寂寞,乃去請教魏國的詹先生,一位貴生主義的學者。


公子牟說:「身漂泊在江湖之上,心徘徊在宫闕之下,我該怎麼辦啊?」


詹先生說:「請尊重生命吧。人最寶貴的是生命。有這個前提,回頭看名利,輕若微塵。」


公子牟說:「道理我也曉得,可就是把握不住自己呀。」


詹先生說:「把握不住,必然放縱,胡思亂想跑野馬,豈不徒勞精神,傷害你自己?把握不住,已經一度受傷,又強迫自己不要放縱,那就是二度受傷了。二度受傷,反複折騰自己,生命得不到應有的尊重,長壽顯然不可能了。」


公子牟這樣的大國王孫,抛棄了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跑去隱居,浪蹟江湖,棲身窰洞,比起那些布衣草鞋穿慣了的寒士,當然困難得多。大道遙迢,對他說來,路還遠呢。不過我們也得承認,他確有清高的意嚮,這也算是難能可貴的吧。

莊子第28章 讓王-10

莊子第28章 讓王-10


孔ㄎㄨㄥˇ子ㄗˇ謂ㄨㄟˋ顏ㄧㄢˊ回ㄏㄨㄟˊ曰ㄩㄝ:「回ㄏㄨㄟˊ,來ㄌㄞˊ!家ㄐㄧㄚ貧ㄆㄧㄣˊ居ㄐㄩ卑ㄅㄟ,胡ㄏㄨˊ不ㄅㄨˋ仕ㄕˋ乎ㄏㄨ?」


颜(ㄧㄢˊ)回(ㄏㄨㄟˊ)對(ㄉㄨㄟˋ)曰(ㄩㄝ):「不(ㄅㄨˋ)願(ㄩㄢˋ)仕(ㄕˋ)。回(ㄏㄨㄟˊ)有(ㄧㄡˇ)郭(ㄍㄨㄛ)外(ㄨㄞˋ)之(ㄓ)田(ㄊㄧㄢˊ)伍(ㄨˇ)十(ㄕˊ)畝(ㄇㄨˇ),足(ㄗㄨˊ)以(ㄧˇ)給(ㄍㄟˇ)飦(ㄐㄧㄢ)粥(ㄓㄡ);郭(ㄍㄨㄛ)內(ㄋㄟˋ)之(ㄓ)田(ㄊㄧㄢˊ)十(ㄕˊ)畝(ㄇㄨˇ),足(ㄗㄨˊ)以(ㄧˇ)為(ㄨㄟˊ)絲(ㄙ)麻(ㄇㄚˊ);鼓(ㄍㄨˇ)琴(ㄑㄧㄣˊ)足(ㄗㄨˊ)以(ㄧˇ)自(ㄗˋ)娛(ㄩˊ);所(ㄙㄨㄛˇ)學(ㄒㄩㄝˊ)夫(ㄈㄨ)子(ㄗˇ)之(ㄓ)道(ㄉㄠˋ)者(ㄓㄜˇ)足(ㄗㄨˊ)以(ㄧˇ)自(ㄗˋ)樂(ㄌㄜˋ)也(ㄧㄝˇ)。回(ㄏㄨㄟˊ)不(ㄅㄨˋ)願(ㄩㄢˋ)仕(ㄕˋ)。」


孔(ㄎㄨㄥˇ)子(ㄗˇ)愀(ㄑㄧㄠˇ)然(ㄖㄢˊ)變(ㄅㄧㄢˋ)容(ㄖㄨㄥˊ),曰(ㄩㄝ):「善(ㄕㄢˋ)哉(ㄗㄞ),回(ㄏㄨㄟˊ)之(ㄓ)意(ㄧˋ)!丘(ㄑㄧㄡ)聞(ㄨㄣˊ)之(ㄓ):『知(ㄓ)足(ㄗㄨˊ)者(ㄓㄜˇ),不(ㄅㄨˋ)以(ㄧˇ)利(ㄌㄧˋ)自(ㄗˋ)累(ㄌㄟˇ)也(ㄧㄝˇ);審(ㄕㄣˇ)自(ㄗˋ)得(ㄉㄜˊ)者(ㄓㄜˇ),失(ㄕ)之(ㄓ)而(ㄦˊ)不(ㄅㄨˋ)懼(ㄐㄩˋ);行(ㄒㄧㄥˊ)修(ㄒㄧㄡ)於(ㄩˊ)內(ㄋㄟˋ)者(ㄓㄜˇ),無(ㄨˊ)位(ㄨㄟˋ)而(ㄦˊ)不(ㄅㄨˋ)怍(ㄗㄨㄛˋ)。』


丘(ㄑㄧㄡ)誦(ㄙㄨㄥˋ)之(ㄓ)久(ㄐㄧㄡˇ)矣(ㄧˇ),今(ㄐㄧㄣ)於(ㄩˊ)回(ㄏㄨㄟˊ)而(ㄦˊ)後(ㄏㄡˋ)見(ㄐㄧㄢˋ)之(ㄓ),是(ㄕˋ)丘(ㄑㄧㄡ)之(ㄓ)得(ㄉㄜˊ)也(ㄧㄝˇ)。」


註:


1.   郭外:城郭之外。


2.  飦粥:糜粥。薄粥之意。


3.  揪然:變色貌。


譯:


孔子對顏回說:「顏回,你過來!你家境貧寒居處卑微,為什麼不外出做官呢?」


顏回回答說:「我無心做官,城郭之外我有五十畝地,足以供給我食糧;城郭之内我有四十畝地,足够用來種麻養蠶;撥動琴弦足以使我歡娱,學習先生所教給的道理足以使我快樂,因此我不願做官。」


孔子聽了深受感動改變面容說:「實在好啊,顏回的心願!我聽說:『知道滿足的人不會因为利祿而使自己受到拘累,真正安閑自得的人明知失去了什麼也不會畏縮焦慮,注意内心修養的人没有什麼官職也不會因此慚愧。』


我吟咏這樣的話已經很久很久了,如今在你身上才算真正看到了它,這也是我的一點收護哩。」


流沙河譯


孔子對學生顏回說:「顏回啦!你家貧地位低,為啥不當官?」


顏回回答說:「不願意當官。城外有農田伍十畝,天天吃午飯,夠了。城內有桑麻園十畝,年年穿絲麻,夠了。家中有琴一張,弦歌自娛,夠了。心頭有老師傳授的道理,優遊自樂,夠了。啥都夠了,不願意當官了。」


孔子冷靜下來,反省自己,感慨說:「你的想法真好,真好!我相信,知足的人不懸念於利祿,自得的人不恐慌於失敗,養德的人不慚愧於低位。這三句格言我背得爛熟,就是做不到。看見你做到了,我深受教益呢。」


颜回短命,至命不悔。

莊子第28章 讓王-9

莊子第28章 讓王-9


曾(ㄗㄥ)子(ㄗˇ)居(ㄐㄩ)衛(ㄨㄟˋ),緼(ㄩㄣˋ)袍(ㄆㄠˊ)無(ㄨˊ)表(ㄅㄧㄠˇ),顏(ㄧㄢˊ)色(ㄙㄜˋ)腫(ㄓㄨㄥˇ)噲(ㄎㄨㄞˋ),手(ㄕㄡˇ)足(ㄗㄨˊ)胼(ㄆㄧㄢˊ)胝(ㄓ),三(ㄙㄢ)日(ㄖˋ)不(ㄅㄨˋ)舉(ㄐㄩˇ)火(ㄏㄨㄛˇ),十(ㄕˊ)年(ㄋㄧㄢˊ)不(ㄅㄨˋ)製(ㄓˋ)衣(ㄧ)。


正(ㄓㄥˋ)冠(ㄍㄨㄢˋ)而(ㄦˊ)纓(ㄧㄥ)絕(ㄐㄩㄝˊ),捉(ㄓㄨㄛ)衿(ㄐㄧㄣ)而(ㄦˊ)肘(ㄓㄡˇ)見(ㄐㄧㄢˋ),納(ㄋㄚˋ)屨(ㄐㄩˋ)而(ㄦˊ)踵(ㄓㄨㄥˇ)決(ㄐㄩㄝˊ)。曳(ㄧˋ)縰(ㄕˇ)而(ㄦˊ)歌(ㄍㄜ)《商(ㄕㄤ)頌(ㄙㄨㄥˋ)》,聲(ㄕㄥ)滿(ㄇㄢˇ)天(ㄊㄧㄢ)地(ㄉㄧˋ),若(ㄖㄨㄛˋ)出(ㄔㄨ)金(ㄐㄧㄣ)石(ㄕˊ)。


天(ㄊㄧㄢ)子(ㄗˇ)不(ㄅㄨˋ)得(ㄉㄜˊ)臣(ㄔㄣˊ),諸(ㄓㄨ)侯(ㄏㄡˊ)不(ㄅㄨˋ)得(ㄉㄜˊ)友(ㄧㄡˇ)。故(ㄍㄨˋ)養(ㄧㄤˇ)志(ㄓˋ)者(ㄓㄜˇ)忘(ㄨㄤˋ)形(ㄒㄧㄥˊ),養(ㄧㄤˇ)形(ㄒㄧㄥˊ)者(ㄓㄜˇ)忘(ㄨㄤˋ)利(ㄌㄧˋ),致(ㄓˋ)道(ㄉㄠˋ)者(ㄓㄜˇ)忘(ㄨㄤˋ)心(ㄒㄧㄣ)矣(ㄧˇ)。


註:


1.   縕袍:縕,亂麻。言以麻裝衣內作袍。


2.  無表:指縕袍之外布破損如無外衣。


3.  腫噲:虛浮。浮腫。            4.胼胝:俗稱起繭。


 5.纓:繫冠之繩。


6.踵決:踵,鞋後跟。決,裂也。


7.曳縰: 扶曳(ㄧˋ)而行。縰,當依御覽作屣。


譯:


曾子居住在衛國,用亂麻作為絮里的袍子已經破破爛爛,满臉浮腫,手和脚都磨出了厚厚的老繭。他已經三天没有生火做飯,十年没有添制新衣。


正一正帽子帽帶就會斷掉,提一提衣襟臂肘就會外露,穿一穿鞋子,鞋后跟就會裂開。他還拖着散亂的髮帶吟咏《商頌》,聲音洪亮充满天地,就像用金屬和石料做成的樂器發出的聲響。


天子不能把他看作是臣僕,諸侯不能跟他結交成朋友。所以,修養心志的人能够忘却形骸,調養身形的人能够忘却利祿,得道的人能够忘却心機與才智。


流沙河譯:


魯國的寒士曾參,也是孔子的學生,家貧。在魯國當過官。


後來遷居衛國,重溫早年的艱苦生活。冬天他穿麻絮長服,沒有一件像樣的罩袍。沒有罩袍,等於退出紳士階級。臉部冷起凍瘡,面腫泛紅。自己去打柴挑水,手腳磨起繭。春荒斷糧,三天不生火。囊空無錢,十年不添衣。


帽子戴歪了,扳正吧,係繩卻扯斷了。衣領敞開了,拉攏吧,腕肘卻露出了。麻鞋縮水了,硬提吧,後跟卻挣裂了。就這樣穿著鞋踏拍子,高歌《商頌》,聲滿天地,如撞銅鐘,如敲石磐,宏亮而清脆,聽了驚心動魄。


那凛凛的正氣啊,天子不敢命令他跪下來,國王不敢聘任他當顧問。


所以說,養志自尊的人忘卻形骸,潔身自愛的人忘卻利祿,修道養德的人無心於得失。

莊子第28章 讓王-8

莊子第28章 讓王-8


原(ㄩㄢˊ)憲(ㄒㄧㄢˋ)居(ㄐㄩ)魯(ㄌㄨˇ),環(ㄏㄨㄢˊ)堵(ㄉㄨˇ)之(ㄓ)室(ㄕˋ),茨(ㄘˊ)以(ㄧˇ)生(ㄕㄥ)草(ㄘㄠˇ),蓬(ㄆㄥˊ)戶(ㄏㄨˋ)不(ㄅㄨˋ)完(ㄨㄢˊ),桑(ㄙㄤ)以(ㄧˇ)為(ㄨㄟˊ)樞(ㄕㄨ);而(ㄦˊ)甕(ㄨㄥˋ)牖(ㄧㄡˇ)貳(ㄦˋ)室(ㄕˋ),褐(ㄏㄜˊ)以(ㄧˇ)為(ㄨㄟˊ)塞(ㄙㄞ);上(ㄕㄤˋ)漏(ㄌㄡˋ)下(ㄒㄧㄚˋ)濕(ㄕ),匡(ㄎㄨㄤ)坐(ㄗㄨㄛˋ)而(ㄦˊ)弦(ㄒㄧㄢˊ)歌(ㄍㄜ)。


子(ㄗˇ)貢(ㄍㄨㄥˋ)乘(ㄔㄥˊ)大(ㄉㄚˋ)馬(ㄇㄚˇ),中(ㄓㄨㄥ)紺(ㄍㄢˋ)而(ㄦˊ)表(ㄅㄧㄠˇ)素(ㄙㄨˋ),軒(ㄒㄩㄢ)車(ㄔㄜ)不(ㄅㄨˋ)容(ㄖㄨㄥˊ)巷(ㄒㄧㄤˋ),往(ㄨㄤˇ)見(ㄐㄧㄢˋ)原(ㄩㄢˊ)憲(ㄒㄧㄢˋ)。原(ㄩㄢˊ)憲(ㄒㄧㄢˋ)華(ㄏㄨㄚˊ)冠(ㄍㄨㄢˋ)縰(ㄕˇ)履(ㄌㄩˇ),杖(ㄓㄤˋ)藜(ㄌㄧˊ)而(ㄦˊ)應(ㄧㄥˋ)門(ㄇㄣˊ)。


子(ㄗˇ)貢(ㄍㄨㄥˋ)曰(ㄩㄝ):「嘻(ㄒㄧ)!先(ㄒㄧㄢ)生(ㄕㄥ)何(ㄏㄜˊ)病(ㄅㄧㄥˋ)?」


原(ㄩㄢˊ)憲(ㄒㄧㄢˋ)應(ㄧㄥˋ)之(ㄓ)曰(ㄩㄝ):「憲(ㄒㄧㄢˋ)聞(ㄨㄣˊ)之(ㄓ),無(ㄨˊ)財(ㄘㄞˊ)謂(ㄨㄟˋ)之(ㄓ)貧(ㄆㄧㄣˊ),學(ㄒㄩㄝˊ)而(ㄦˊ)不(ㄅㄨˋ)能(ㄋㄥˊ)行(ㄒㄧㄥˊ)謂(ㄨㄟˋ)之(ㄓ)病(ㄅㄧㄥˋ)。今(ㄐㄧㄣ)憲(ㄒㄧㄢˋ)貧(ㄆㄧㄣˊ)也(ㄧㄝˇ),非(ㄈㄟ)病(ㄅㄧㄥˋ)也(ㄧㄝˇ)。」


子(ㄗˇ)貢(ㄍㄨㄥˋ)逡(ㄑㄩㄣ)巡(ㄒㄩㄣˊ)而(ㄦˊ)有(ㄧㄡˇ)愧(ㄎㄨㄟˋ)色(ㄙㄜˋ)。原(ㄩㄢˊ)憲(ㄒㄧㄢˋ)笑(ㄒㄧㄠˋ)曰(ㄩㄝ):「夫(ㄈㄨ)希(ㄒㄧ)世(ㄕˋ)而(ㄦˊ)行(ㄒㄧㄥˊ),比(ㄅㄧˇ)周(ㄓㄡ)而(ㄦˊ)友(ㄧㄡˇ),學(ㄒㄩㄝˊ)以(ㄧˇ)為(ㄨㄟˊ)人(ㄖㄣˊ),教(ㄐㄧㄠˋ)以(ㄧˇ)為(ㄨㄟˊ)己(ㄐㄧˇ),仁(ㄖㄣˊ)義(ㄧˋ)之(ㄓ)慝(ㄋㄧˋ),輿(ㄩˊ)馬(ㄇㄚˇ)之(ㄓ)飾(ㄕˋ),憲(ㄒㄧㄢˋ)不(ㄅㄨˋ)忍(ㄖㄣˇ)為(ㄨㄟˊ)也(ㄧㄝˇ)。」


註:


1.   原憲:孔子弟子,姓原名思,字憲。


2.  環堵之室:猶方丈之室。


3.  茨以生草:以鮮草蓋屋頂。茨,屋頂也。


4.  蓬戶:編蓬為戶。


5.  桑以為樞:桑,劣木也。以劣木為戶樞。


6.  甕牖二室,褐以為塞:言二室皆以破甕為牖,並以粗布為塞窗之具。


7.   匡坐:正坐。


8.  中紺而表素:紺,青紅色。素,白色。言原憲穿青紅色之衣,外套以白色之衣。


9.   軒車不容巷:車馬高,大故巷道不容。


10.  華冠:冠敞而分裂。


11.  縰履:拖履也。言家貧,履後破損,故足拖之而走。


12.  .杖藜:以藜為杖。草屬,莖可為杖。


13.  病:喻其卑賤狼狽之狀似病。


14.  逡巡:畏懼不安貌。


15.  希世而行:希,望。所行常顧世譽而動。


16.  仁義之慝:謂依託仁義為姦惡。


 譯:


原憲住在鲁國,家居方丈小屋,蓋着新割下的茅草;蓬草编成的門,四處透亮,折断桑條作為門軸,用破甕做窗,隔出個個居室,再將粗布衣堵在破甕口上;屋子上漏下濕,而原憲却端端正正地坐着彈琴唱歌。


子貢駕着高頭大馬,穿着暗红色的内衣外罩素雅的大褂,小小的巷子容不下這高大華貴的馬車,前去看望原憲。原憲戴着裂開口的帽子,穿着破了后跟的鞋,拄着藜杖應聲開門。


子貢說:「哎呀!先生得了什麼病嗎?」


原憲回答:「我聽說,没有財物叫做貧,學習了却不能付諸實踐叫做病。如今我原憲,是貧困,而不是生病。」


子貢聽了退后數步面有羞愧之色。


原憲又笑着說:「迎合世俗而行事,比附周旋而交朋結友,勤奮學習用以求取别人的誇讚,注重教誨是為了炫耀自己,用仁義作為奸惡句當的掩護,講求高車大馬的華貴裝飾,我原憲是不願去做的。」


流沙河譯:


魯國的隱士原憲,孔子的學生,家貧。孔子勸他做官,他不肯。他家的院牆已倒塌,僅剩土屋一間。上無片瓦,覆蓋青草,沒錢賣麥桿來蓋屋。家門借桑樹做門軸,推門叽咕響,屋內隔成二室,夫妻各住一室。北牆嵌破甕,甕口做窗口。天氣冷了,窗口塞入破布,擋西北風。就在這間上漏下濕的土屋內,原憲安坐,彈琴唱歌。


魯國的顯士子貢,也是孔子的學生,家富。孔子誇他口才好,會經商。這天他穿紫衣,罩白袍,駕肥馬,乘高車,來看望老同學原憲。小巷窄,馬車進不去。


子貢跳下車,大聲喧譁,呼唤原憲。原憲戴起樺皮帽,穿起草拖鞋,拄杖出門迎客。


子貢嘻嘻笑,問:「老兄怎麼一副病態?」


原憲頂撞說:「在下聽說,無財產謂之貧,學道理不實踐謂之病態。現今我這樣子,是貧,不是病態喲。」


子貢收斂盛氣,面有愧色,不知說什麼好。


原憲笑笑說:「做表現為了迎合潮流,交朋友為了發展黨羽,求學識為了侍候別人,辦教育為了養肥自己,談仁義為了掩蓋罪惡,炫車馬為了矜誇得意,這一套我也會的,良心不允許罷了。」